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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各退一步,吾要跑路

  众人缓缓向神像靠近,回到祭坛范围,那违背物理学的力场便又赋与了他们踩在“地上”行走的能力,他们用力量或是道具开辟出纯净的水流,好阻挡已经平静下来,不那么有攻击性的白色油污。

  由于附近没有现成的好用的腐朽枝条可以操纵,虞幸只好凝聚出枝条虚影护在身侧,利用枝条的视觉去观察神像。

  这座神像好像在呼吸。

  它周围涌动的不只是污秽力量,好像还有淡淡的“生命力”——像是从溺水者身上剥夺来,经过转化后让它在概念上更高一层的那种力量。

  此时此刻,神像不再言语,不再动作,不再有任何形象上的伪装,就这么袒露自己脏兮兮的泥巴身子,任凭他们一步步靠近,宛如死去一样安静,却也莫名达到了最接近“活着”的状态。

  虞幸隐约能感受到水流中十分特殊的韵律。

  他知道江祟绝对没有放弃吞噬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描摹江祟的每一处异样,而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江祟的体型也仿佛越来越大,要让他们不断仰视。

  这反而让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宛如最虔诚的朝圣者。

  是在打着潜移默化污染信徒的主意吗…他们注视着伪神的面容而来,在行动上与“信徒”有所重迭,所以彼此之间会出现对伪神更加有利的规则?

  虞幸心中升起诸多可能性的猜测。

  这种意识上的污染本来也可以被宋雪制约,可惜从抢门票的那一刻开始,宋雪送给赵谋、海妖的戒指就碎裂了,失去了传输污染的功能,只留下了聂朗那枚。

  现在双方即便默认继续合作,以宋雪精神受创的疲惫模样来看,她也不会再施以援手。

  ——总归还是自己人最重要,这很正常。

  虞幸发现不对后,其他人自然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海妖揉了揉纤细的脖颈,嘀咕道:“江祟快有三层楼那么高了…”

  “它还在长大,其实刚来这里时,这座庙宇也给了我同样的感觉,只是没这么明显。”宋雪淡淡地说,“或许,它只是在慢慢变回本体。”

  双眼瞳孔泛白的女人在聂朗搀扶下前进,谁也不知道她状态究竟如何,只听她问:“海妖小姐,戏台世界中你作为轿女入水时,江祟的神像最终有多大?”

  在场明明还有另一个人也亲眼见过,可她却只问了海妖。

  海妖“呃”一声,瞧了虞幸一眼,见他不在意,才回答道:“那时水流不尽,一开始江祟神像也只有正常大小,后来它的虚影几乎大到顶天立地,我们逃出去老远,还能看到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

  那个影子怎么着也得有现实世界高楼大厦那么大,也只有扭曲后深不见底的水下空间能放得下。

  难不成江祟真有那么大体积?

  如果是真的,好不好对付先不说,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啊!

  虞幸没管她们在说什么,注意力已经放到了神像下方。

  神像身下有一座莲花台。

  随着他们的靠近,光是这座巨型莲花台就放大到有两人那么高,被泥壳覆盖,同样混杂着白骨与腐烂的垃圾,但在灰扑扑的泥巴下面,隐约可见古朴精致的雕纹,透出石头的质感。

  这莲花台和神像应该不是一起的,莲花台属于庙宇本身?

  众人行进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在神像悄无声息的变化中来到近前。

  海妖说的没错,神像已经宛若高楼了,他们站在“高楼”之下,仰着脑袋也看不到顶。

  赵谋拍拍虞幸肩膀,小声道:“看,那里多出了几个蒲团。”

  在众人面前,六只蒲团分为两行摆放,整整齐齐,像是专门摆在这里迎接他们,方便他们下跪行礼。

  “呵。”最先发出嗤笑的是赵一酒,鬼酒翻了个白眼,一脚踹飞一只蒲团,鬼气森森道,“这时候还在做我们会跪下的梦?”

  蒲团在祭台上打了几个滚,就因为深水的阻力停下。

  神像身后隐约传来锁链的声响。

  庞大的威压自上方倒扣而下,一个平静的、充满神性的声音随之而来。

  伪神江祟叹息,它说:“造物主已至,留下认可的印记,事已至此,吾不便再与诸位为难。”

  “吾于风头镇诞生,是人之恶与愚昧将吾污染,待吾通晓这世上常理,已自救不及。”

  令人十分意外的是,此时的江祟声音里没再带污染,仿佛灵借皮影人短暂降临后,江祟的神智就比之前清晰许多,起码这几句话说的很平和。

  虞幸品了品它的意思,玩味道:“你是说,你本性不坏,但因人的恶念而诞生,所以越是成长,越是难以回头?”

  “不尽然。”伪神说。

  “吾本性并无善恶,乃是一张白纸,因缘巧合下被造物主丢弃至此,吸收溺亡之人死时的怨念,又承载了岸上恶人们的信仰,因而被塑造成鬼身神像,吾自产生意识时便是恶鬼,只想用江水吞没一切。”

  它停了一会儿,继续道:“自然,吾可以随心所欲地破坏,也可以主动停止。诸位既一定要保下风头镇…索性万般大师与最初的恶人们已经身死,吾与风头镇因果尽消,不必再执着于此,不如做场交易。”

  这话聂朗第一个不信,他懒得想因果报应之类弯弯绕绕的东西,只喷一点:“你的前后态度差距也太大了,刚刚不还想杀光我们吗?”

  江祟说:“造物主降临,我受祂气息感召,又离‘神性’更进一步,固而获得了理智。”

  宋雪安抚了一下聂朗,淡声道:“什么交易?”

  “吾诞生自风头镇,也受困于此,想要得到自由,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淹没风头镇所有人,毁灭这个地方,现在,诸位正在阻止此事发生。”江祟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倦怠般的冷漠,“为今之计,便是由你们——拯救风头镇的人,代替风头镇所有居民向我‘还愿’,表明与我再无瓜葛,并不再信仰业江。”

  “切断这最后的联系,吾就不再伤害岸上的生者,会随着水脉流向其他地域,再不回来。”

  说完,它还隐含怒火地补充:“诸位也不都是什么好人,我毕竟为恶神,若是在别处引发洪水,想必诸位不会追去干涉吧?”

  简而言之就是——再这么弄下去两边都讨不了好,不如各退一步,它要跑路了!

  “好主意,别的我都认同,离开了这里,你想淹什么地方也与我们无关。”赵谋先是点头认同,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还是想要我们跪上蒲团,以信徒代表的身份与你断绝联系,对吧?”

  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

  其他说辞都是假的,只有这个,才是江祟的真实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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