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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谋变

  倒塌的石壁之上闪烁着幽幽的水光,壁画上的巨大的蛇身蜿蜒斑驳,这大真人的影子在残骸之上微微跳动着。

  隋观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与此同时,这整片藏在倒影中的妖宫开始颤抖起来,滚滚的渌水之光自每一处石缝之中奔走而出,开始顺着倒塌的石柱攀爬向上,如同无数条青蛇!

  这些青蛇交错相攀,背后长翅破出,展翅而飞,发出沙沙的声响,整片海域的倒影颤动升腾,色彩交叠,仿佛要随时破开水面涌出,将两人拖至此地。

  更为致命的是一片倒影中回荡的悠悠乐声,淙淙咚咚,催人泪下,交错回应。

  可海面上的两人毫无所察。

  隋观的眼底有一瞬的疑色,两手搭在背后,沉默不言,所有异象霎时间消失,水光重新落在断壁残垣之上。

  ‘错觉…?’

  以他隋观洞泉声感应此地,借取来的神妙,绝不是不想做反应就可以视若无睹的,哪怕李曦明是大真人,只要能见能闻,必然动容。

  ‘毫无反应…’

  ‘我多心了…还是方才他真真切切感应到了我的注视?’

如今并非此地显露于外的时刻,如果来的是李  周巍,命数也好、眸子厉害也罢,隋观也能理解一二,李曦明…便有意思了。

  ‘那同样不妥,兴雨宫如今虽然残破,可我在丑癸藏之下,能察觉到我的注视…也绝非易事。’

  这男子青紫色的眼眸动了动,久久不语。

  ‘这家伙如今也把命神通修成了,天下明…难道有这种感应?’

  他思索了片刻,嘴角勾起几分带着杀意的笑容:

  “杜青藏我在此也有些日子了…不见迟步梓来,倒是冒出个李曦明…李曦明…是望月湖的试探。”

  “按着姓杜的打算…不是迟步梓…本不用管的,可李曦明…有可能跟那家伙是穿一条裤子的…无论有没有看到我,既然出现在此地,还是除去比较稳妥,也给他们个警告。”

  他那双青紫色的眼眸肆意打量,随意漫步,似慢实快地穿梭着,紧紧跟在水面上的两人身后,目光如幽鬼一般盯着男子。

  可小广玉山虽大,也经不起两位真人急速前行,隋观已经在倒影的边缘停了步,面色冷下来,犹豫地踏出半只脚。

  仅仅踏出半只脚,立有水光倾颓,无穷相色激荡,整片天地剧烈颤动起来,如同山崩地裂,妖宫崩解,仿佛在冷冰冰地警告他。

  这大真人眉宇愈发冷漠,眼睁睁看着两道神通消失在天边,悄然无声地收回脚,面色重新平静起来:

  ‘姓杜的…杀了他也不行么…’

  隋观眯着眼看了许久,这才转过头来,踏空而下,重新立在王座边,久久不言,直到外界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他才静静地坐上王座,淡淡地道:

  “你觉得会打草惊蛇?怎么,渌水大人,难道迟步梓本人比阴司、元府的布局还要危险么?”

  随着他口中的话语落下,幽幽的渌水光彩开始顺着废墟蜿蜒流淌,照耀出地下填埋的无数宝物与金器,隋观冰冷地望着,良久才喃喃道:

  “真龙在即,龙属对渌位的松懈只有这么一次,杜青啊杜青…你倒是轻蔑诸家布局,对那姓迟的区区一下修严防死守…难道真的不是…舍本逐末?”

  可这片倒影天地中寂静至极,渌水光华升腾,照的天地青白一片,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流水声和蛰伏在天顶上的、变化的清浊。

  月色皎洁。

  山间松林款款,凉风习习,李曦明落脚在别人家山门之上,眼看着紫府大阵闭锁,这才有劫后余生之感,暗暗推动仙器。

  ‘那鬼东西…不曾跟过来。

  他看着这隋观浮到自己脚下,立刻就断了神妙,随后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可不代表他心中毫无感触…

  天知道短短的路途李曦明心中浮现了多少想法———隋观在此究竟是为何?是不是那位真君的安排?若是被他撞破…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当年龙子的宫殿···也是渌水金丹···有多少秘密  可能更让他心中发冷的是隋观的反应。

  ‘怎么会敏锐到这种地步…’

  李曦明是用仙鉴进行探查,本质上看到隋观的是仙器而非他李曦明!仅凭他目光的移动,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实质判断。

  ‘他恐怕是见我经过此地故意试探我…’

  这妖魔一般的隋观连青池自家人见了都心头打鼓,李曦明如今是深刻体会到了,仍觉得头疼,暗暗骂起来:

  ‘这会回去,绝不走小广玉山了!’

  他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环顾一圈,发现已经到了一处道观之中,却不见有什么修士,似乎山间都很安静,没几个人影,倒是有个老真人迎出来。

  此人一身素衣,袖口重重金纹,在夜色里显得分外光明,脑后隐约有一圈彩色的光晕,照的他慈眉善目,气度不凡。

  只是年纪极大了,满脸沧桑,好像还有伤势在身,忙道:

  “行汞台道渑,见过殿下!”

  李曦明扫了一眼,心中渐明,眼前这位是紫府初期的全丹修士,应当已经有二神通。

  ‘这就是行汞台?’

  李曦明着实有些惊讶,扫了扫脚底的荒山,心知对方兴许连山门都被人抢走了,这才流落至此,叹道:

  “前辈言重!”

  遂笑道:

  “我家也有一晚辈,修行全丹,突破在即,今后指不准还有多多沟通的时候!”

  刘长迭特地为他勾搭上行汞台,可不只为了一些灵资灵物全丹一道对师承、道统、灵物看得很要紧,早就是为自家的阙宛铺路了。

  道渑听了他这话,带着惊喜点头,答道:

  “好极了…好极了…”

  行汞台正值道统最落魄之时,已经换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积蓄,可仍然有几分苟延残喘的味道…听了这话怎么能不惊喜,连带着脸上的沧桑都淡了。

  宝缃真人领他入内,似乎还想沏茶,李曦明经过小广玉山这么一吓,却已经有了速战速决的想法,问道:

  “我的来意,想必前辈也知晓了…不知这壁沉水…”

  道渑合了手,正道:

  “此事于西海…实在不难结合我道统中的法子,有多地可以产出,虽然如今大多丢失,可请几个道友沟通一二,却也不难处置…”

  李曦明心里叹了口气,道:

  “最好…一年能取个一池…大抵是…一百份左右。”

  “一年一…池?!”

道渑虽然知道堂堂紫府求到此地所需一定不  少,一池并不算多…可怕的是一年一池!面露思虑之色,试探道:

  “这就有些麻烦了,不知道友…以何物换取?”

  李曦明正色道:

  “两地相距甚远,我会派一位真人往来,每每前来此地,会供给贵道等价的灵资,道友的奔波、物变补偿…炼丹或是紫府灵资,都可以提。”

  道渑似乎对灵资没有多少贪图,叹道:

  “西海不比东海,这灵水我会想办法凑齐,还望道友给些时日,至于补偿…便在我身上的伤…”

  “我被人打伤,并火烧了身,至今未复,托了各方来看,都不见好,听他们说,不是要疗,是要补,要求丹。”

  李曦明心中渐有数,道渑则笑道:

  “我修全丹,自个通晓变化,用灵物配了药冲服,却不如炼成丹厉害,还请一看。”

  他从袖中取出一帛布,细细密密都是金字,李曦明翻来覆去读了:

  “咦?”

  李曦明如今的丹道修为极高,见了这全丹玄言,心中一片光明,迸发出种种灵感,极为意动,叹道:

  “道友…好厉害!”

  道渑并不意外,只道:

“言重了…全丹通晓物变,多少有些本事,自古炼丹厉害的人物不少,可未必能写丹方让后人也  炼成,所流传的丹方一半都是全丹修士所写,在下也粗通些丹术,不能和道友相比而已。”

  此方是以牝水灵资,搭配渌水变化,再以府水灵水浸泡滋养,最后炼为一药,调配的极为复杂巧妙,倘若无误,恐怕能调和三种水德,产生远超灵资本身的效果,本身虽不难,可要琢磨其中配比,极有可能连续失败无所得,也难怪他不去试。

  李曦明却想起天心一意丹法来,这一道秘术又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有这炼法辅助,这法子立刻大大降低了难度,更有些见猎心喜的意思,遂干脆利落地道:

  “我替道友炼成,灵资由道友出…至于壁沉水…我需六池!”

  他自然不会按年份计算毕竟越往后收集越难,等到时间久了,说不准两三年都收不齐,道渑暗暗估算了,点头道:

  “多谢道友!”

  把这事情定下来,李曦明干脆利落:

  “那小广空山,又在何处?”

  一边的宝缃真人立刻道:

  “还须向西,却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是那得爱寺主持攀附名声,厚颜无耻自个往小广玉山靠…”

  李曦明疑道:

  “听说是寺庙…和释修可有关系?”

  宝缃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笑道:

  “关系不大,之所以叫得爱寺,是因为那猞台主持曾经被空无道一位摩诃压了好些年,

  在动荡之中得以逃出,从此记恨在心…就立了这么一座得爱寺,差遣僧人为奴,掠夺尼姑为妾,独独好这一口。”

  这倒是叫李曦明面色多了几分怪异,欲言又止,却见宝缃好像谈起什么平常事般随意地道:

  “他喜食人心,常常派庙中的尼姑去诱人交合修行,竭尽所能,欢爱三次,待到那人法血浸热了,立刻刨心取出,浸到冰水里头,再薄薄的切了片,动箸沁汁,鲜香爽脆,极为可口,好在不常大开杀戒饮血,洁身自好,名声颇好,常有叫他善人的。”

  李曦明听着摇头,答道:

  “好一个善人。”

  兴许是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宝缃看了眼一边的真人,只好道:

  “西海贫瘠,站得高了,吃的穿的,免不了要沾些血,猞的不理会底下人,得爱寺反而少沾些血…“

  宝缃到底年轻,道渑听了这话,立刻帮衬起来,道:

  “各地界有各地界的规矩,元府在时,连入世统治名义上都是魔修之举,实在难分清了。”

  李曦明倒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引得两人这样解释,笑道:

  “昭景并无四处纠平道德的本领…不知那猞主持…有多少本事、多少友人?”

  直到此时,道渑眼底才流出几分恨意来,道:

“此妖人脉不浅,与西府洞元门的紫府中  期修士墀歙是好友,这是最麻烦的,可能会扯出好几位紫府来,哪怕挑了他们外出的时间,也有个墀歙常年坐镇宗门,是一定要解决的。”

  “还有个紫府初期的老妖,在方崖州,除此之外,檀平漠紫府中期的谢虎道人也欠他一份人情…兴许还有更多…”

  听着这一众的名字,李曦明顿觉头疼,毕竟宝缃都闭口不言,让有仇怨的道渑开口了,显然是不愿意插手其中:

  ‘要是让这么多人凑在一起…能不能成不好说,一定打得天地变色,四方闻风而来…’

  他沉默不言,道渑却开了口,低声道:

  “道友如下定了决心,道渑虽然有伤在身,难以出手,可认得一位西府洞元门的老仇敌,号阴衿,可以挡墀歙。”

  李曦明微微点头,心中倒是起了些心思,问起另一位紫府中期的消息来,道:

  “这谢虎道人…为人如何?”

  道渑叹道:

  “他是为数不多的正道人物,虽然修行上巫,却有一颗向上鸿雁之心,不碰血气,虽然不喜这猞,可极重情义,更重诺言…哪怕是我的好友,通常是说不动也劝不来的。”

  他面有忧色,并不因自己的仇怨而特意怂恿,而是提醒道:

  “他是西海这些年来最厉害的人物,修为进展很快,道友如果一定要当着他面杀人,一定会将他得罪狠了…未来恐怕不是好事…”

  李曦明听了这一阵,已经有了谋划,却笑起来,道:

  “这好办!我有一法子,能叫他出不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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