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于赵、张学颜,特别在年终审计之后,指出了环太商盟对大明国朝经济稳定的巨大贡献,并且特别提到了三个总督府允许了大光明教的自由传教。
在这之前,三个总督府并不允许大光明教的传播,至少表面上不允许。
这件事折射出的是西班牙这个本土,对总督府控制力正在逐渐减弱。
而三个总督府的统治阶级,正在寻求新的力量,来稳定自己的统治。
发生在西班牙身上的事儿,必然会发生在大明的身上,因为海洋这个巨大水体的阻碍,大明对海外总督府的统治并不如腹地那么强力,甚至还不如对三宣六慰强大。
当大明衰弱的时候,这些总督府另谋出路、谋其自立,几乎就是必然。
户部二位大司徒的意思也很明确,既然海外总督府的丢失是必然,那么就以掠夺利益为主,而非王化为主,王化也王化不出太多的结果。
大明朝不能永远昌盛,所以,海外开拓,还是要以利益为先,而非仁义,哪怕是金山国,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分家了。
这是户部的看法,若是问礼部的意见,礼部则完全不认同,因为从琉球、吕宋总督府的成功而言,大明可以对海外总督府完成王化。
朱翊钧当然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并且不打算调整当下大明开拓国策。
二位司徒见陛下听明白了他们话外音,就没有多说,陛下在海外开拓上,从来不心慈手软,倭奴、夷奴生意,甚至是朝廷推动的。
张学颜眉头紧蹙的说道:“两广巡抚两广巡抚刘继文、广州知府万文卿,请求组建西洋商盟,即蒙兀儿国、锡兰、古里、忽鲁谟斯、天方、亚丁、摩加迪沙、麻林、莫桑比克、吉福等国、总督府,组建新的商盟。’
“臣不是很看好这个西洋商盟,缺乏白银,这个商盟就是组建起来,也无法长久。”
永乐开海,七下西洋,转了一圈,没找到大明想要的东西,大明急需要的白银,在西洋并没有多少,现在框架的贸易,已经完全满足需要了。
按照刘继文和万文卿的说法,夷奴、昆仑奴这些人力,为西洋商盟的主要驱动力,但这种人力是完全不可控的,而且产出是不稳定的,并不适合作为一般等价物进行交易。
缺乏一般等价物的西洋商盟,就非常的缺钱。
“试一试嘛,成了就成了,不成就算了。”朱翊钧还是觉得可以试一试,大明现在有这个容错的余地。
侯于赵仔细斟酌的说道:“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刘继文和万文卿的想法是,由西洋商盟发行西洋通行宝钞,作为一般等价物充当交易媒介,这样一来,就是西洋通行宝钞出现了信用危机,学了金债券,烂掉也就烂掉了。”
“户部仔细研究了这个想法,判断不可行。”
“纸钞全都是债,都是依托于信誉,广州府发行西洋通行宝钞,最终还是依托于大明朝廷和陛下的信誉,如果破产,最后还是消耗朝廷和陛下的信誉。”
侯于赵不认可广州府的想法,或者说更加保守的大明朝廷,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印钞发币,下放到地方衙门,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权力这东西就是这样,一旦放出去,再想收回来,难如登天。
比如货币的发行权,到现在仍然是以工部的宝源局为主,而非户部的宝钞局,宝源局轧印银币、铸造铜钱,人们普遍更加认可银币和万历通宝是货币,而非宝钞。
户部这个管钱的衙门,却管不到钱,一直在寻求拿回这个权力的机会。
“还是不要让地方衙门发宝钞了,如果真的要用宝钞的话,可以使用黄金宝钞。”朱翊钧思索了一番,笑着说道:“毕竟,发行到海外的宝钞,是不用兑现的。”
张学颜和侯于赵互相看了一眼,在王谦戳破这个谜题之前,其实户部和陛下一样,非常担心吕宋宝钞和黄金宝钞合流后,导致宝钞超发可能引发的信任崩塌。
王谦直接戳破了谜题,吕宋宝钞从来都没有兑现过,这就是地方理政经验、实践的重要性了。
户部堂上官,在这之前,并没有实际上接触过海外宝钞的具体运作。
这些蛮夷从大明拿不走一厘白银,他们拿来的宝钞,只会兑换成各种货物回去,当然,一旦大明失去了商品优势,那白银也会顺着航路,流向海外。
对于大明是否可以一直保证商品优势,二位大司徒信心十足,只要不是兵荒马乱打的你死我活,就一定会保持商品优势,当然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这点白银流失,都是小事了。
历史经验也证明了这一点,汉朝时候是丝绸之路,唐宋是海上贸易。
朱翊钧和二位司徒商量了很久,最终确定了明年宝钞的发行量,会从一千二百万贯,增加到一千七百万贯,其中五百万贯,用于西洋商盟的运作。
当然,即便是西洋商盟运作失败,朱翊钧也不会认为是刘继文、万文卿无能,而是自然禀赋差异导致。
在张学颜离开后,朱翊钧又召见了几位大臣,把前奏疏上,值得商榷的问题,进行了全面厘清,完成了今天的考成法考成,他没有留中不发,也没有刻意忽略。
一天的上磨结束,他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杂报,看了许久。
李佑恭因为刚刚接手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职位,总是有些手忙脚乱,比如这些杂报整理,就不如冯保来的称心如意。
李佑恭呈送的杂报,没有进行详细的筛选,导致有些乱。
这里面有十几份杂报,都让朱翊钧看的眉头紧蹙,如果冯保来办,一定不会把这些呈送御前。
“李大伴,你知道为什么有人愿意把银子给了这些笔正,写这些没人看,味同嚼蜡的文章吗”朱翊钧把那十几篇杂报,都递给了李佑恭问道。
“该杀。”李佑恭想了想,给了一个十分直接且暴力的答案。
冯保交接工作,当然交代过李佑恭,这些杂报该怎么筛选,但李佑恭觉得,陛下应该看一看这些家伙丑恶的嘴脸。
李佑恭有自己的风格,他和冯保完全不同,他是万历维新中长大的少壮派。
冯大伴有些太温和了。
“你呀你,杀性太重了。”朱翊钧闻言也是一乐,李佑恭和冯保完全不同,李佑恭出身军伍,他身上的杀气真的很重很重。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和凌云翼非常相似。
朱翊钧将几本杂报拿出来说道:“朕先说朕问的那个问题,明明没人看的文章,这些势要豪右富商巨贾,还是愿意把钱给这些丧良心的笔正,原因就是有需求。”
“因为万历维新的缘故,势要豪右、富商巨贾,没办法正大光明、明目张胆的歧视穷民苦力,也没办法说出那些歧视穷民苦力的话,憋得难受啊,难受到痛不欲生。”
“就只能让这些笔正阴阳怪气,给穷民苦力扣上小人的名头去羞辱。”
小人是一种帽子,类似的还有山野村夫、黔首、蚁民、刁民、穷横这类的帽子,和后世的丝、下头、安卓人这些,都是一样的逻辑。
通过贬低一部分人,来满足另外一部分人的优越感,获得利益。
这种杂报很多,朝廷一般也不会去管,管也管不过来,一来是太多了,二来朝廷真的不是无所不能,什么都能管得过来。
这些势要豪右、富商巨贾掌握了财富,掌握了一定社会的资源,总是不停的制造一个个笔正,今天是张三,明天是李四,后天就是陈五,让这些笔正替他们去说话。
“所以该杀。”李佑恭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的想法是,杀一批,就没人敢了。
“不不不,你想错了。”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他们越是这样说,百姓们才能更加清楚的认清楚自己的阶级,更能看清楚这些势要豪右们的嘴脸,而不是丫鬟心疼锦衣玉食的小姐。”
丫鬟心疼锦衣玉食的小姐,就是侯于赵在写《翻身》和《深翻》时,遇到的最大阻力。
被胶剥的佃户,无法理解朝廷的政令,拒不配合,甚至还配合乡贤缙绅的鼓噪,反对朝廷还田,将田还给这些乡贤缙绅。
有的时候,认清自己的阶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甚至一辈子都无法清晰的认清阶级,建立更加明确的阶级认同,这对大明推行还田、推行生产关系改革,是一种的阻碍。
蜕变也需要时间。
这些个势要豪右、富商巨贾,雇佣的这些笔正,嘴脸越是丑陋,百姓们看的越是清楚。
“原来是这样。”李佑恭这才意识到自己年轻了,礼部放任这些杂报不管,别有用心,李佑恭摇头说道:“这些读书人,可真是太坏了。”
陛下日理万机没有精力,礼部官员专门管这些的衙门口,也没有这种精力直到陛下说明白,李佑恭才知道,这又是读书人‘宽仁的具体体现了。
“这篇文章,倒是写的不错,送到邸报刊发。”朱翊钧将一本杂报拿了出来,自己批注了一番,递给了李佑恭。
这篇杂报的题目是《心理轻重辩正》,整篇文章都是文言文,不是俗文俗语,引经据典,非常非常的难以看明白,但其实非常有价值。
心学认为:先进的思想有了先进的制度,先进的制度下,才能发展出先进的生产力;
而万历维新以来的理学则完全相反,认为:先进的生产力,才能催生出先进的制度,才能诞生先进的思想;
而这篇文章的笔正,是翰林院的一名翰林,他觉得这种讨论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历史证明,过于完善的制度,会限制生产力的发展,这代表着心学路线的错误;
而历史也证明了,先进的生产力,也无法直接催生出先进的制度和思想,所以才会出现考古式科研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
大明万历开海的造船业,对龙江造船厂进行了完全的考古,甚至从茅坤手中得到了永乐时候的《郑和出使水程》,才解决了牵星过洋术、针图、福船设计制造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至万历二十一年,大明还在研究《郑和出使水程》的旧案。
所以,这位翰林院翰林认为,心学和理学,不应该是对立存在,而是相辅相成,只有与生产力相匹配的制度、文化、思想,才能真正的向前走。
过于超前的、不符合当下生产力的思想,并不先进;过于先进的生产力,没有匹配的制度、文化、思想,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朱翊钧对此非常认同,矛盾说已经逐渐成为了显学,可是阶级论的前三卷,依旧很少有士大夫愿意治学,甚至写出阶级论第四卷的朱翊钧,也从没有公开过第四卷。
万历维新进程中的大思辩一直在持续不断的进行着。
万历二十一年腊月,寒风吹过了大明的京师,今年的北方,没有下雪,不仅京城没有下雪,陕西、山西、甘肃、绥远、北直隶等多地,都没有下雪,大明皇帝下旨修省,去了祈年殿为万民祈福。
皇帝在祈年殿住了足足七天,依旧没有感动上苍,一直到春节,大明京师的天空,依旧笼罩在寒风中,却没有一点点要下雪的征兆。
整个京堂百官,连上奏疏、去通和宫拜年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陛下,惹的陛下不快,遭了无妄之灾。
陛下公正,从来不会迁怒,但这个时候跳出来,就有点讨打了。
一直到正月初四这天,寒风突然停了两个时辰,天空飘起了小雪,而后小雪变成了大雪,这一场大雪足足下了一尺深,才算是停下,天空才开始放晴。
虽然这场雪只存在了三天时间就消融了,但完全足够了,至少把蝗虫卵都冻死了,来年就是普遍干旱,也不会出现蝗灾,那才是寸草不生。
老天爷似乎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了起来,但天变造成的危害,却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至少京师的百姓,没有听闻民乱四起的消息。
这代表着皇帝陛下要走的路是对的,制止人祸,真的有用。
随着年前一批劣绅被斩首示众,大明国朝的乡贤缙绅们,突然停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毕竟陛下真的会杀头。
脑袋的确应该长在脖子上,而不是被野狗叼走。
鸿胪寺四夷馆迎来了一批新的使者,六月份各番夷使者已经离去,但西洋商盟要组建,新的使者来到了大明,这一批使者,主要来自西洋。
礼部并不打算安排这些使者觐见,因为他们不懂礼仪,需要先学会礼仪,才不会冲撞到陛下本人。
沙阿买买提可是学了足足一年的汉话,才得以觐见陛下,这些新的番夷使者,也需要学习很久很久的礼仪。
而教这批夷人使者的正是礼部官员黎牙实、沙阿买买提。
黎牙实主要负责安哥拉、莫桑比克、果阿总督府的使者,这些人讲拉丁语;
沙阿买买提,则负责来自忽鲁谟斯、天方、米昔儿(埃及)的使者,这些人讲波斯语。
忙碌了一天的二人,靠在椅背上一边喝茶,一边休息。
“教导这些夷人真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儿。”沙阿买买提诚心诚意的说道。
黎牙实听闻嗤笑一声,摇头说道:“说的你不是夷人一样。”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贵族,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沙阿买买提强行挣扎了一下,摆了摆手,他想要宣扬自己血统的高贵,来凸显自己的不同,但想到身处大明,高贵的身份,并不会得到认同。
在大明眼里,都是蛮夷。
黎牙实摇头,他已经完全融入大明生活了,但沙阿买买提依旧还是他,一个贵族。
黎牙实笑着说道:“你呀你,你这种人,在大明叫阴沟里的老鼠,就是看不得穷人一点好。”
“万历九年废除贱奴籍制度后,到现在那些势要豪右富商巨贾,还对这个政令非常不满,但又不敢明面上表示,就雇些人在邸报上胡说八道。”
“你知道姚光启指数吧,里面将平价商品和昂贵商品做了区分,嘿,有些人对这个区分也相当的不满,因为朝廷更重视平价商品的波动和影响,不注重昂贵商品的影响。”
“势要豪右、富商巨贾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了有些过于偏心了。”
“松江府推行民生十条,这是好事,可是多少富商巨贾,对薪裁所恨的牙痒痒,又因为朝廷威严,不敢声张,只好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吱哇乱叫。
沙阿买买提一摊手,疑惑的说道:“为什么呢大明朝廷为何要这么做呢为何能这么做呢”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片土地,早已经上下摇匀了。”黎牙实斟酌了一番,把这两个问题都回答了。
黎牙实继续说道:“中国漫长的历史里,可信的历史而非传说的记载,上层和下层经过了无数次的颠倒混淆,这是大明天朝上国的核心理念伐无道造成的。
“这其实也是大明可以再造中华,而罗马没有闪电般归来的根本原因。”
“罗马灭亡,贵族死了,就真的灭亡了,干掉这些贵族,就干掉了这些精英,就干掉了罗马。”
“但中国不是这样,一个县就能凑够打天下的班底了,火种早就散落在了这片土地上,即便是短暂陷入了黑暗,还会再次点燃光明,此为圣火昭昭不灭。”
上下摇匀,往前数几百年,谁家还没几个贵人人人都是贵人之后。
这就造成了人和人之间,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仗着自己祖宗遗泽或者一时风口,成为了人上人,就要站在高处,对穷民苦力恶意诋毁,自然会遭到所有人不满,甚至连同为富商巨贾、势要豪右的不满。
遭雷劈的时候,同阶级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就是能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的根本原因,大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连皇帝也是如此,今天姓刘,明天姓李,后天姓朱。
“伐无道”沙阿买买提不是很感兴趣的问道。
“伐无道。”黎牙实开始侃侃而谈。
以前,黎牙实对大光明教,或者说对马丽昂写的教义,是相当不满的。
因为马丽昂的教义里,全都是对大明不切实际的想象,而忽略了天朝上国,根本性的、核心的理念:伐无道。
汤武革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伐无道诛暴秦、苍天已死黄巾当立、莫道石人一只眼等等,这些促使了上下摇匀的大动乱,统统都是基于一个逻辑:
当权者德不配位,就应该上下一心,理所应当的弄死它。
弄死弄不死,这个结果无关紧要,关键的是要灭亡无道政体这件事本身,具有天然的正义性。
这才是中国历经数千年风雨,依旧挺立于世界之林,依旧保持其天朝上国地位的根本理念,造反具有天然的正义性。
同样,黎牙实是非常敬佩马丽昂的。
马丽昂在实践中,明悟了这个道理,并且在法兰西开始了黄巢式的传教,因为马丽昂敏锐的把握住了光明的本质。
从来没有祈求他人施舍,就能获得光明,只能从斗争中争取光明。
正如马丽昂那句名言:雷霆,可以划开乌云遮蔽的天空。
“很好,没听懂。”沙阿买买提真的十分认真的听了黎牙实的分享,而后认真思考后,放弃了思考。
他真的听不懂,作为一个贵族,他无法理解,消灭贵族,就可以让光明充斥人间 黎牙实停止了分享,他最近在跟翰林院翰林一起写《文明》系列,对这方面的思考很多,他以一个夷人的视角,去看待大明为何是天朝上国这个问题。
伐无道,就是他的答案,无道的标准也非常简单,把百姓折腾的活不下去,就是无道。
“对于这个西洋商盟,你怎么看待”黎牙实问起了政务,组建西洋商盟,可能是最近朝中最大的大事,广州知府万文卿入京活动,寻求朝廷的支持。
沙阿买买提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我觉得不行,因为西洋没有大明要的东西,不仅仅是白银,其他的特产也没有多少能够支撑西洋商盟的运作。”
“环太商盟总理事会为何能够调节几个总督府之间的矛盾、贸易纠纷就是因为都需要到大明做生意,就要看大明脸色行事,而西洋商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讲实话,连蒙兀儿国,都没有太多的东西,值得大明惦记。”
黎牙实深表赞同的说道:“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
事实上,这也是摆在万文卿面前最大的难题,万文卿入京后,拜访了几个大臣,大臣们对于这件政绩,漠不关心,万文卿还找了组建环太商盟的高启患。
高启愚倒是见了万文卿一面,问了几个问题,都让万文卿哑口无言。
到了万文卿这个级别,他们追求的就不是物质和财富,他们追求的只有权力和长生了,长生就是以名长存于世间,让自己成为一个符号,始终被人们所记住。
显然,西洋商盟,是万文卿追求权力和长生的重要手段,但似乎没人看好这个商盟。
这种谁都不看好的情况,让万文卿非常的焦虑,他找到了自己的座师王家屏,寻找解决办法。
王崇古死后,晋党轰然倒塌,以至于王家屏这个晋党的党魁、全晋会馆的座主形同虚设,甚至连工党党魁,现在都在凌云翼的手里,而非他王家屏的手中。
如果论资排辈的话,王家屏应该是跟申时行唱对台戏的那个,但世事无常,王家屏此刻连个西书房行走,都做的举步维艰,王家屏缺少政绩更进一步,他迫切的需要一些功勋。
“我很想帮你,陛下也有意对西洋进行开拓,环太商盟的成功,让朝中对西洋商盟抱有了一定的期许,但如果做不到的话,让期望落空的代价,需要我们承担。”王家屏看着求告上门的万文卿,面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王家屏可以全力支持西洋商盟的成立,但他需要更多的确定性,让自己下更大的筹码。
否则明哲保身,对他而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需要更多、更加实际的东西。”王家屏对自己的弟子,也没有太多的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轻油。”万文卿拿出了石油蒸馏产物轻油。
石灰喷灯相比较大明所有的灯,都更加的明亮,受制于轻油的产量和产地,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万文卿继续说道:“在忽鲁谟斯,黑色的石油,踩一脚都能流出来,提炼石油,而后把轻油作为燃料,照亮大明三级学堂的学舍,照亮整个大明。”
商盟必须要一种核心商品作为根基,而万文卿的目光看向了石油,这是除了夷奴、昆仑奴之外,最让大明感兴趣的东西了。
石油这种东西,大明的开发并不全面,轻油的石灰喷灯,绝不是石油的全部。
要找到核心商品,万文卿认为只有这种东西,最符合大明需要了。
“你讲的很对。”王家屏沉吟了片刻,选择了下注,因为大明的火器,神火飞鸦,就需要大量用石油提炼的火油。
照明、燃料、墨水、治病、铺路,大明对石油的开发仍然严重不足。
西洋商盟是个契机。
当然,对于当下大明而言,西洋商盟能够成功当然是喜事一桩,失败也不用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不影响大明开海进程。
王家屏在万文卿的帮助下,写好了奏疏,呈送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