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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剑与死(感谢傳説中嘚橘喵的白银盟

  在高悬的祭庙之下,深渊里,黑暗沸腾。

  原本规模之恢宏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祭庙,此刻居然也在这庞大轮廓的映衬之下变得渺小了起来。

  那一片无穷的黑暗几乎都被大蛇所覆盖,规模甚至比冥海蠕虫显现时还要更加夸张。

  云海震颤,掀起阵阵狂潮,苍白的云层之下,黑暗里诡异的巨大蛇躯还在不断的蠕动着,纠缠。

  宛如挣扎一般,积蓄着力量,一次次的想要突破祭庙的束缚。

  苦恨怨毒化为粘稠的黑潮,在深渊之中涌动着,激荡着几乎要从深渊溢出。

  可不论如何激荡,最后都好像撞在看不见的天花板上一样,无功而返。

  一次次挣扎之后,巨响暂时停歇。

  好像筋疲力尽一样。

  可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就从深渊之底响起,黑暗里蠕动的巨大蛇躯陡然膨胀起来。

  如同腐烂一般迅速肿胀。

  无以计数翅膀扇动的声音里,洪流一般的蛾子从黑暗里孵化而出,一个个钻出血肉,汇聚在一处,铺天盖地的灰黑扩散。

  井喷而上!

  足足常人大小的飞蛾展开了诡异的鳞翼,翼上的斑纹诡异蠕动,勾勒出一颗颗血眼一般的图腾,在扇动之间宛如眨动一般,流出血泪。

  此刻,当无穷飞蛾升上天穹,肆意的舞动,扩散,就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海潮。

  直到最后一声祭庙里的钟声响起。

  世界陡然凝固,天地俱寂。

  一缕悠远而狰狞的鸣动从深渊的最底层升起了,充斥整个裂界,如有实质一般的扩散,无孔不入的渗入铁石、残骸、血肉和灵魂之中。

  破裂之声不绝于耳。

  无忧公身后,谢赫里所带来的孽化之狼陡然惨叫,一道道创口凭空从血肉之上浮现,仿佛乱剑劈斩。

  谢赫里的身体也抽搐了一下,肮脏发黄的绷带之下,墨绿色的血迹无声蔓延开来。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此刻脑中空空荡荡,意识昏沉。

  可偏偏,季觉却不由自主的,一阵激动和兴奋。

  灵魂之中的纯钧骤然震颤,响应着这一缕遥远时光之前所存留的铿锵之声,共鸣———陡然间,季觉的意识和感知便随着剑刃的鸣动而扩张,感受到那一缕剑鸣声里传递而来的恐怖气魄。

  把持寰宇、掌控万象!

  未曾有任何的杀意和狞恶,只是轻蔑的睥睨着无数孽物,然后,了无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于是,停滞的时光仿佛再度恢复了流转。

  可那无数怨念孵化出的飞蛾却依旧停滞在半空之中,凝固,只有一点一滴的磷火从身躯之中燃烧而出,肆虐扩散…

  最终彻底的灰飞烟灭。

  而在瞬间的恍惚里,那一片黑暗的大幕仿佛被短暂的在他的眼前揭开了一角。

  惊鸿一瞥中,充斥裂界的蛇躯幻影已经消失不见。

  在万丈深渊的最底层,只有一具干枯死寂的巨蛇骸骨盘绕,早已经再无任何的气息。

  即便是已经死去了那么多年,可盘绕着的蛇骨却依旧庞大的不可思议,蜿蜒无尽,盘绕在山体之上。不,更像是直接将金属一般的山体,镇压、浇筑在了巨蛇的骸骨之中,如钉一样,永世桎梏。

  一直到濒死的瞬间,巨蛇依旧保持着张口向着天空,择人而噬的姿态。

  可和那一颗比祭庙之城还要庞大的颅骨比起来,更显眼的,反而是巨蛇颅骨之上那一道深邃笔直的剑创!

  时至今日,如焰赤红的笔直剑痕依旧印刻虚空,贯穿在巨蛇颅骨之上!

  仅此一击,便断绝了昔日肆虐现世大蛇,甚至残存的剑痕在历经千年之后,依旧毫不褪色,仿佛永恒存留在了现世之中。

  只此一眼,季觉的心脏就再无法克制的,疯狂跳动了起来。

  瞪大了眼睛,专注凝视,将这一幕烙印在灵魂之中。

  赤霄!

  整个世界,除了叶限之外,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这一份气息?难道九型的痕迹都在眼前了,还能分不清楚?

  这分明就是九型之中的天元之剑!

  可即便是九型,即便是天元之剑,又如何能够夸张到这种程度?

  一道剑痕,千百年之后,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神威,居然就连大蛇死后的怨念也被贯穿桎梏在这一片黑暗里,不得解脱。

  稍纵即逝的瞬间,那清晰的影像已经彻底的散去,黑暗卷土重来,淹没了一切,再看不清晰。

  季觉呆滞着,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在那景象归于黑暗之前,他终于看清了…

  就在那一道恢宏剑痕之下,蛇骨之上的裂痕。

  就仿佛昔年大胜之后,畅快得意之下,持剑随手挥洒。于是,便在巨蛇的颅骨之上留下了一行入骨三分的涂鸦。

  ——叶沉斩蛇于此!

  终于,结束了…

  在钟声和剑鸣终结之后的死寂里,整个队伍中依旧一片沉默,就连喘息声都压抑在肺腑中。

  所有人,汗流浃背。

  塔之阴影下,暴动的天元之律无视一切对象的蹂躏和压制,仅仅是余波,便令所有闯入其中的人难以呼吸。

  而追逐狼血的受孽者,更是灵魂摇曳,难以自持。

  如同谢赫里这样货真价实的孽魔,受孽之狼还好。其余未能得到狼血垂青的白鹿之孽,此刻已经两眼空洞,开始神志昏聩。

  直到许久之后,确定再无异常,所有人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再然后,才看到,队伍最前面,无忧公身旁…那一天被塔之阴影的重压碾到粉身碎骨的东西,蠕动了一下。

  重新聚合。

  发黄的绷带彼此纠缠着,束缚血肉,编织纠缠,在长袍之下再度恢复身躯的轮廓,谢赫里仿佛重生一般,恢复原状。

  完好无损。

  充其量,不过是咳嗽了两声,就将侵入体内的天元之律排除在外。

  而回过头的时候,就发现所有人居然瞬间散了开来,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便满怀警惕。

  腐鳞之名随着白邦崩溃之后,已经名传天下。

  那一具看似完整的身体,一旦失去绷带的束缚,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无数肉眼难见的病原体和猛毒如血一样流转在狼的身躯之中,要多阴毒有多阴毒,鬼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还请大家放心,祭庙之内遍布塔之阴影,狼血之毒早就被压制了,根本扩散不开。”

  谢赫里仿佛微笑一般解释,然后令所有人的神情都更难看了起来。

  完全起不到任何安抚效果,反而让其他人的压力开始疯狂上涨。

  “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无忧公垂眸,感受了片刻祭庙内的力量,喜出望外。

  虽然不知道这一波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经过一次爆发之后,祭庙的力量明显陷入了衰弱。

  就连街道上的残影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绝好时机,必须抓紧时间!

  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顾不得上心痛累世珍藏,从打开的盒子里不断取出了各种东西,带着队伍长驱直入。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快要爬到接近山巅,祭庙的本体所在。

  损失不过仅仅只是几个用来探路的炮灰而已。

  可接下来的地方…

  已经无路可走了。

  就在无数建筑拱卫之间,高耸的祭庙之墙仿佛直充天宇,远看不过是几米的高度,轻轻一跃就可以翻越,但站在面前的时候却好像才堪堪抵达绝壁的最低端。

  看不到尽头和顶峰。

  也找不到门。

  向左,向右,向上和向下,都全然无路。

  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毛骨悚然的气息,越是靠近,就越是能够感受到肺腑和灵魂之中那种毫无由来的恐惧。

  就好像,死亡近在咫尺。

  无从逃避。

  更重要的,是墙后的气息,丝毫感受不到半点。

  但远远眺望的时候,却能够看到,塔之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了墙后的一切,封锁冻结,宛如凝固在琥珀里一样。

  已经被彻底封锁。

  无漏寺的上师垂眸,压抑着内心之中涌动的不安,再度重归死寂平和的枯寂之境,只是问道:“无忧公,此方何解?”

  无忧公伸出手,抚摸着墙壁,神情之中的激动已经快要难以抑制。

  收回手之后,指尖便突兀的浮现出一丝漆黑。

  漆黑无可遏制的扩散,瞬间将他吞没了,可原本必死的诅咒和御令,此刻却失去了目标。

  “禁域…”

  无忧公在转瞬之间便恢复了正常,只有眼神无比炽热:

  “果然是禁域!”

  昔日永恒帝国所假设的绝对封锁,以天元之力掌控万象之后,颠倒生死,以无以计数的死亡为基石,所修建出的绝望之墙。

  严格来说这一道封锁,根本不是墙壁。

  而是死亡本身。

  在天元之律的转化之下,虚无的死亡被具现成了实质,融入了墙壁之中,令这墙壁也化为绝对无法翻越的死亡界限。

  想要翻过去,其实很简单。

  只要死了就好。

  但遗憾的是,经历了那样彻彻底底的死亡和湮灭,就算是涡系的天人恐怕都活不过来,只能被死亡吞噬,化为基石。

  无忧公伸手,从怀中的锦盒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座遍布锈迹和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崩溃的钟来。

  说是钟,都算是夸赞了。

  毕竟就连钟体都已经锈烂不堪,两个碎片之间,只剩下一小块可怜的衔接,而上面的纹路全都模糊不清,遍布铜锈。

  可那一座装饰一般仅仅有一人高的钟台被取出的瞬间,居然和禁域之墙有了呼应…

  “接下来,就是履行契约的时候了,诸位。”

  无忧公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像身后,提及契约,所有人顿时肃然已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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