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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图穷匕见

  固原城已有半数化作废墟,黑夜中,废墟空荡得让人心里长出杂草。

  陈迹在夜幕中艰难的辨认着方向,身后马蹄声急促,也不知有多少天策军兵马跨过火海追索而来。

  天策军越追越近,李玄忽然说道:“你走,我拦下他们。"

  可陈迹只是看他一眼,拉着他躲进一片废墟之中。废墟中烟雾刺鼻,陈迹屏气凝息,闭上眼睛!

  李玄惴揣不安,他与天策军打了一天交道,心知想躲避天策军搜寻没这么筒单,可他亦不敢出声提醒陈迹!

  忐忑中,天策军策马从废墟前经过!只是他们刚疾驰出去没多远,当先一名黑雉尾甲士察觉不对,勒紧了缇绳驻马而立!

  他静静听了片刻,当即拨马回转:“搜,附近的废墟一处也不要放过,说不定那两人就藏匿其中。”

  数十骑天策军甲士朝废墟奔袭而来,有人举着一丈的马槊刺穿每一处废墟,要将这里犁上一遍!

  天策军越来越近,马蹄声近在耳边!

  李玄心中一凛,刚要动身引开追兵,却被陈迹死死按住!

  下一刻,却听远处响起急促的金铁交鸣声,紧接着似还有人拖刀而行的声响。

  刹那间,数十名天策军甲士一同回头,看向声音来处!

  黑雉尾甲士苌矛一指,怒声道:“格杀勿论。”

  铁蹄声渐渐远去,陈迹这才动身往另一个方向逃离,直到跑出三里地,这才渐渐放缓脚步,忍不住咳嗽起来!

  暂时安全了!

李玄有些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逃出来了  他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压低了声音问道:

  “方才是怎么回事了?你在此处还有策应?是你身边那丫鬈,还是张二小姐?他们该如何逃生?”

  陈迹没有说话,自顾自穿过一片浓烟,两枚剑种在夜慕遮掩下回到腰间班纹里!他判断出大致方位,转身往桃槐坊走去!

  李玄默默跟在他身后,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路过一口水井陈迹驻足聆听附近动静,确定四下无人才轻轻摇上一桶水来,将衣摆尽数打湿,以兔未来还要穿过大火和浓烟!

  李玄有样学样也将衣摆打湿!

  陈迹重新束拢凌乱的头发,用发篝箍好!

  李玄见状,也束拢起头发!

  陈迹用手蹭了木炭,在脸上斜着抹上五道黑色的痕迹!

  李玄虽疑惑不解,却也还是跟着抹了!

  陈迹瞥他一眼:“李大人学我做什么?”

  李玄迟疑片刻才解释道:“你在这固原城里游刃有余,我跟着学总没错!”

  陈迹平静道:“李大人不必学!”

  李玄微微一怔:“为何”

  陈迹随口解释道:“李大人心善,只怕活不了太久,学那么多东西也没用!”

  李玄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迹忽然问道:“方才你见到的披甲步卒是什么样子,他们身上披的甲可是皮甲”

  李玄一怔:“你怎么知道,你也看见那些步卒了?他们从何而来,归属哪个番号?”

  陈迹没有回答,继续赶路!

  李玄又问:“我先前见你用刀,那一手箭术又是从何处学来,可否教我?”陈迹仍不回答!

  “太子殿下身在何处?”

  “陈大人还好吗”

齐斟酌是否还活着  渐渐地,李玄发现陈迹不想搭理自己,于是也没了声音!

  陈迹在前面领路,他在后面狼狈的跟着,仿佛陈迹才是羽林军指挥使,而他则是一个刚刚加入行伍的愣头青!

  陈迹避让着搜捕他们的天策军,不断变换着方位朝桃槐坊靠拢!

  可就在距离桃槐坊还有两条街时,他忽然拉着李玄躲进一处烧毁的废墟后,静静向外打量!

  只见前方路口处,正有天策举着火把经过!

  整齐的铁骑缓缓往北方行进,还有步卒牵着猎犬伴随左右!

  长长的队伍仿佛无穷无尽,将陈迹与李玄的去路拦腰截断!

  陈迹按捺下来:“等他们过去!”

  两人蹲在废墟后面耐心等待,可他们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这支军队都没有过完:李玄悄悄打量过去,赫然看到一名雄壮甲士坐于战马之上,手擎黑色旌旗在火光中摇曳,族旗边缘缝着一圈黑色雉尾,旗面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元”字。

  李玄压低声音:“这是中军大囊,天策军大统领元臻要进城了。”

  陈迹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片刻后,李玄忽然说道:“陈迹,嘉宁二十五年屈吴山一战让他給逃了若杀了他,说不定能使天策军军心渍散!”

  陈迹漫不经心问道:“李大人今年多大”

  李玄回答道:“三十有四!”

  陈迹继续说道:“李大人可曾上过战场”

  李玄摇摇头:“没有,十七岁入赘齐家后就进了羽林军,住后日日操训仪仗,不曾上过战场!”

  陈迹平静道:“李大人斥责齐斟酌是纨绔,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常常一副怀才不遇的模样,可在羽林军中,所有人只因你是齐家女婿才高看你一眼,你能平步青云也全是拜齐家所赐!”

  “口口声声说自己祖辈在万岁军效力,好像比其他羽林军要高出一等,转头却像稚童一样天真!李大人,你确实比齐斟酌强,但也只强在你敢去死,仅比而已!”

李玄微微一怔,渐愧的低下头:“我只是想着固原城已沦陷,既然横竖一死,便要死  得有意义些!自我入赘弃家以来,除了齐家帮衬之事皆无所成,我只是…”

  陈迹摇摇头,不近人情道:“李大人,这些矫情的话不用说给我听,与我无关!”

  李玄沉默片刻:“抱歉,见笑了!”

  此时,天策军忽然停下!

  一队天策军铁骑押着数十人,跌跌撞撞来到路口!

  陈迹赶忙看去,这数十人里赫然有张夏,张铮,太子,小满的身影,他们竟被天策军搜出来了。

  陈迹怔在当场!

  为什么?

  为什么躲在地窖里也会被搜出来?

粮油铺子的井下地窖何其隐蔽,只要将地窖的砖石堵好,谁能发现其中暗藏玄机?是因为他们粗心忘了堵上地窖口吗?不可  能,所有人都可能粗心忘记,唯独张夏不可能…

  陈迹看着眼前摇曳的火光,火在他眼睛里明暗不定!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仿佛不论他如何努力,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火把光亮中,只见一名甲士策马来到诸人面前!

  他先是对一妇人询问几句,而后抬起苌矛剌入其胸腹!

  天策军又押上一人上前询问,再次刺死!

  陈迹弯着腰无声靠近,直到他能看清小满骂骂咧咧的嘴型,还有张夏,张铮倔强不甘的神倩!

  战马上的甲士目光冷冷扫过所有人,而后用长矛指着人群中的太子,冷声道:“将他押来问话!”

  天策军押着太子上前一步,战马上的甲士用矛尖挑起太子腰间玉佩,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太子缓声回答道:“我是来此处做生意的中原商贾!”

  战马上的甲士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敢问宁朝太子殿下,这天下间哪有商贾敢戴四爪团龙玉佩?来人,快马去城外禀报大统领,我等抓住宁朝太子了。”

  “是。”一名铁骑拨马便走,向城外疾驰!

  战马上的甲士挥挥手:“宁朝太子留下,其余的全杀人。”

  被押解的人群中,一道人影踉跄跑出:“别杀我们,我们也有用。我是宁朝举人,我是詹士府少詹士之子陈问孝,那边两人吏部左侍郎子女张铮和张夏,别杀我们。义战马上的甲士一愣,继而笑得更加放肆:所“好好好,我平生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没骨气的南朝文人,给他脖子上套根铁索,往后养在身边给我当狗。”

  说话间,陈问宗冲出人群推倒陈问孝,他骑在陈问孝身上,拳头如雨点似的落在陈问孝脸上!

  有甲士想要拉开陈问宗,可战马上的天策军士嗤笑一声:“让他们打,南人惯会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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