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方寸起玄烟,心猿遁甲妙难言。
莫道天机不可测,元神本是太初猿。
道门修行,首要之秘,便是栓住意马,降住心猿,否则心猿纵起,意马癫狂,识神躁动,便是元神大劫。
宋时运的天赐神通,便是元神的劫数。
神通一现,心猿难收,便如那遁甲绝阵之中。
“心猿遁甲!?”
安无恙元神大动,露出凝重之色。
眼前外景丛生,一道道轨痕纵横交错,如天地之经纬,似道家之绝阵,云烟沸腾,遮蔽日月之光,藏匿星斗之华。
张凡,安无恙,孟栖梧三人的元神竟是在不知不觉中便被拉进了这诡异外景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道锁链分别勾住了他们的元神,上有雷符,转有火纹,雷火交杀,竟有摄神之威。
“我们的元神…”孟栖梧花容失色。
他们三人本领高强,修为广大,可是元神依旧在无声无息之中被强行摄取,拖入外景。
这般手段,比起无为门的拘神不知神妙了多少倍,恐怖了多少倍。
与其他神通相比,心猿遁甲的特殊之处便再于其力量是针对元神。
专门针对元神的神通,就算张凡都未曾见过。
“神通天赐…这是不可违逆的力量,而且,这门神通真正恐怖的地方并非拘拿元神。”安无恙沉声道。
“心猿不锁损慧命,方知不伏即无常…”
忽然,宋时运的声音幽幽响起,广大无名,不知从何处而来,似乎又从各方而至。
恍惚中,众人便见一道玄虚身形浮现,元神至高,掌控着这一方外景,牵扯着那三道锁链。
“安无恙,我本来想要放你一马,可惜你不识时务,那便要应了这劫数。”
话音刚落,天地震荡,无尽烟云涌动,便见八道门户从不同方位缓缓升腾,上应九星,下应八方!!
那八道门户缓缓聚合,如封似闭,竟是将三人得元神困在中央。
见门中,各有异象纷呈,光怪陆离,尽显七情六欲。
“他心为甲,我神为局,八门轮转,遁杀之秘!”安无恙神色凝重道。
他早就听说过这门心猿遁甲的大名,只是不知道这门神通如此恐怖。
气象初成,那种压迫感便让他的元神如遭禁锢,动弹不得。
八门骤起,便是诸相纷纷,任你有通天手段,也要心猿伏锁,元神归寂。
八道门户猛地震荡,恐怖的气象仿佛贯通了那一道道锁链,雷符闪烁,火纹生芒,竟是死死地拘禁着众人的元神,便要将其拖入那一道道门户之中。
“休门开,北坎水气聚。”
忽然,其中一道门户泛起有混黑色的光华,如汪洋沸腾,似乎江海翻波,元神一入,便化乌流。
“伤门动,东震雷霆显。”
同一时刻,另一道门户骤起无边雷霆,电光烁烁,奔腾不止,如青蛇在游走,似大龙在咆哮,杀伐显威,灭尽元神。
八门轮转,各有异象,如人间之大凶,似元神之大劫。
就在此时,孟栖梧的元神最先承受不住,她虽有大士境界的修为,可又怎么挡的住这心猿遁甲的神通。
锁链一震,便将她拖入生门之中。
生门轮转,死门大开。
土,能生人,亦能葬人。
东北艮土,立化西南坤土,万物生化骤成百死葬灭。
孟栖梧面色骤变,只觉得元神仿佛石化一般,一道裂纹忽然显现,越是靠近那道门户,元神的力量便越发薄弱,仿佛春尽冬来,万物尽葬归土。
“人的选择,便是自身的气运啊。”
“运不成,劫便至!”
宋时运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如高高在上的规则,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神通神通,可以通神,看看是你神通广大,还是我道法无边。”
忽然,一阵淡漠的声音猛地响起,回荡于天地,震动于混茫。
就在此时,张凡元神一步踏出,便横档在孟栖梧的身前。
乾坤之内,八门之前,张凡的元神忽如一盏明灯,光明大亮,照破了幽幽长夜,洞穿了天地云烟。
“嗯!?”
那恐怖的波动终于是引起了宋时运的注意。
然而下一刻,让他更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张凡的元神豁然震荡,黑白二炁沸腾如潮,似白昼分明,如长夜独立,神魔并起,日月倒悬。
“这是…”宋时运双目圆瞪,简直不敢相信。
张凡的元神彻底释放出那恐怖绝伦的气象,黑白二炁疯狂暴涨,仿佛要将这天地充塞,将这八方横绝。
砰砰砰…
在这般压迫之下,那神秘的八道门户都剧烈震荡起来,雷霆崩裂,火焰狂熄…诸多异象纷纷暴走。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裂响,一道道裂痕竟是在那八道门户之上浮现。
“天下至凶,神魔圣胎!?”
忽然间,宋时运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字一句仿佛是从齿缝中迸裂出来,透着深深的震惊和凝重。
天地广大,也只有那至高无上的丹法,才能亦元神之力,破他这天赐神通。
“这就是他的元神…”
孟栖梧美眸惊颤,悄美的脸蛋上浮现出深深的震惊之色。
此刻,她真正见到了张凡元神的面貌,如果说,平日里的张凡只是一泓泉水,那么眼下,他的元神便如怒海汪洋,浩瀚无尽,波澜席席卷狂潮。
砰砰砰…
混茫的天地彻底被黑白二炁充塞,恍惚中,天地如分阴阳,好似两道古老神秘的身影在撑着,是神,如魔,恰如太初之始,亦是丹经之源。
砰砰砰…
众人元神的锁链被彻底崩断,就连那八道门户也被爆戾压塌。
天地广大,外景弥散,眼前的一切恢复如初。
再来看,众人依旧在那隐仙窠前,抬头望去,宋时运站在高石之上。
只不过,此时,他目光幽幽,锁定的再也不是安无恙,而是张凡。
“神魔圣胎…天下唯二炼就此法的人物…你是南张余孽!?”宋时运凝声道。
“我是你爹。”张凡漠然回应,语气诚挚。
“大灵宗王的崽子…没想到你居然出现在这里。”
宋时运神色恢复如初,唯有眼中寒光闪烁。
“安无恙,你知不知道,他的老子是道盟点名的头号通缉犯?”
忽然,宋时运目光一转,看向安无恙,掷地有声地问道。
“你是终南山的传人,胆敢勾结妖邪?”
安无恙略一沉默,旋即摇头道:“张家南北之争是龙虎山内部的事情,从来没有盖棺定论,道盟也从来没有点名过什么通缉犯。”
“宋时运,你这么说,便是说白鹤观公器私用,将道盟当成了你们自家打压其他道统的工具?”
此言一出,宋时运面色骤变。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罪过太大了。
说到底,张家南北之争本就是关起门来的事情,不说各方的意见,就算是上面都讳莫如深,意见分歧很大。
对于张灵宗,自然也不可能有明面上的表态说要缉拿此人,一切都只能暗箱操作。
他的问题没有问题。
可是安无恙的回答,同样没有问题,甚至比他更加的伟光正,站在大理之上。
“宋时运,你不要以为你是江总会的弟子,白鹤观的高足,便可以罔顾法纪,道门不是法外之地。”安无恙义正言辞道。
“嗯!?”宋时运愣了一下。
这都是他的词儿啊。
“哈哈哈,不愧是终南山的传人,真是觉悟高,理论强。”
就在此时,张凡一声长笑。
笑声未落,他已是一步踏出,奔向了宋时运。
道统之争,本就是鲜血淋漓,道理再大,也大不过道法。
“你的杀性跟你老子一样。”
宋时运面色微变,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大灵宗王的崽子居然如此凶狠,一眼不合,便是生死交手。
“那你就把命给留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猛地碰撞在一起,狂尽生风,恐怖的气流向着周围横推肆虐。
脚下地面迸裂,就连岩壁怪石都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两道身影俱都以奇异的频率在震荡,丹田处,竟是同时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华,透着勃勃生机,藏着幽幽玄妙。
“道家内丹!?”孟栖梧心头咯噔一下。
尽管她早已有了猜测,可当这样的现实出现在眼前,这位终南山的天之骄女还是吓了一跳。
斋首境界…张凡果然还是踏入到了这般境界。
同辈之中,舍此其谁?
他的步子太快了,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命功大成…南张的余孽怎能生出如此光辉!?”
宋时运眸光凝如一线,却已是杀机大盛,前所未有的炽烈。
这般碰撞,他的力量,他的光辉,稍稍压过了张凡一头,可也仅仅只是一头而已。
要知道,他可是内丹六转的境界,换句话说,这个崽子他不是刚刚踏入斋首境界。
这般年纪,居然便有如此修为,若是让其活下来。
此时,宋时运竟是从张凡的身上看到了传说中三尸道人,楚超然的影子。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若是在给此人十年时间,他会成长到何等境界!?
此念一生,顿化无边杀意。
宋时运身躯猛地一颤,如弓弦震荡,恐怖的力量化为滚滚金色起浪,便将张凡震飞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张凡眉心处升腾起神秘波动,好似有一口玄虚的“洞”缓缓开启,电光火石间,一道恐怖神光猛然爆射,如此近的距离,直如天外流星,划破长空,生生洞穿了宋时运的胸膛。
灵台神光!!!
“你…”
宋时运双目瞪大,胸口被那恐怖神光深深碎裂,破碎的心脏混同着鲜血,溅洒一方。
宋时运如同断线风筝横飞了出去,在空中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没有料到,张凡竟还有这般手段,如此近的距离,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下一刻,宋时运重重落地,头颅低垂,气息衰败到了极致。
心脏破损,换做一般高手,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他是斋首境界,命功大成,此时,丹田处的内丹猛地转动,金色的流光不断向着破损的心脏处注入,竟是维持住了那股即将消散的生机。
“不过是斋首…这样都死不了…”张凡感叹,迈步走了过去。
忽然,宋时运周围的空间变得模糊一来,眼前的光景在扭曲,如同洪流般在流动,仿佛与极远处的某个节点连通在一起。
“别过去。”
就在此时,安无恙一声惊呼。
那模糊扭曲的光景之中,仿佛出现了另一处的环境,两地的光景似是纠缠在了一起,紧接着,一只大手探出,便将宋时运拉了进去。
“道门神通,方寸无间!?”张凡面色微变。
这门神通大名鼎鼎,他都曾经听说过。
能够链接空间上的两个节点,超越地理位置的束缚,这样的神通,对于一般的修道者而言都称得上是神乎其神。
刹那间,那模糊扭曲的光景恢复正常,原本宋时运落在的地方只剩下一滩血迹。
“刚刚那是谁?”
安无恙,孟栖梧走了上来,神色凝重。
“沈白羽。”安无恙凝声道。
“此人是神通协会的成员,也是白鹤观的弟子,我见过他,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
“又是白鹤观?白鹤观怎么这么多天生神通者?”张凡皱眉道。
神通天赐,这样的人万中无一,他自出道以来,总共就没有见过几个,怎么都是白鹤观的!?
“白鹤观位处京畿,光纳天下英才,神通协会本就是他们牵头创立的,当初成立这个协会的目的便是为了寻找天生神通者,将其收入编制。”安无恙沉声道。
他看向那幽幽神潭,看向那活死人墓的入口,忍不住道:“看来,已经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进去了。”
幽暗的地下世界,穹顶处布满了泛起荧光的孢子,如同天上的星辰,将这地下深处衬托成了另一方世界。
宋时运躺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血还在流淌。
“想不到啊,宋师兄,你的心猿遁甲居然会被破了。”
此时,旁边一位身穿白衣,面容俊朗的青年开口了。
他目光微凝,看着那洞穿的心脏,眉头也不禁挑动了三分。
宋时运眸光斜睨,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力气。
“天下至凶,神魔圣胎,没有元神之法可以困住他。”
就在此时,一阵寒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孤冷的身影从昏暗中走出,走到了宋时运的身边,他手掌轻轻探出,落在了那洞穿的胸膛处。
一阵奇异的波动传来,宋时运体内的内丹呈现螺旋式运转,在那奇异的波动中竟是如春潮涌动,在宋时运体内缓缓化开。
刹那间,那巨大的黑色岩石猛地裂开,那道孤冷身影的脚下竟有异象纷纷,花开花落,生死一同。
“咚…咚…咚…”
紧接着,一股心脏的跳动声竟是再度从宋时运的体内缓缓传出。
面对这一幕,旁边那身穿白衣的青年都不由露出异样的神色,看向孤冷的身影,不由感叹道:“不愧是九法之一…”
“甲生癸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