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路行至藏书阁前,抬眼望去,只见一座恢宏建筑巍然矗立,形似小山,远观仅有六层。
待走得近了看,却见上方三层尽数埋在云雾之中。
阁前人声鼎沸,各峰弟子往来如织,竟比那集市还要热闹三分。入口处排着二三十人的长龙,你略一思忖,摸了摸怀中的玉牌,径直走向守门弟子。
那弟子接过玉牌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让你先进。
“多谢。”你在身后众人窸窣的议论声中坦然入内。
那些排队弟子虽有些许不满,却也见怪不怪——能免去排队之苦的,必是十八脉长老的亲传弟子。
踏入楼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和外面隔绝一般。
里面是摆放的巨大书架,足有七八丈高,偌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摆满典籍。
这道藏岂止万卷?
众多弟子或伏案细读,或踮脚寻书,个个屏息凝神。
你抬眼望去,一架气势恢宏的扶梯盘旋而上,直通二楼。
一楼,陈列的多是灵植培育、灵兽驯养、旁门杂学之类的典籍,另有四大部洲的地理图志,以及被方寸山剿灭的各派残卷,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二楼藏有“道胎”境界的修行功法,而三楼则珍藏本门核心传承,非亲传弟子不得擅入。
你却不急着登楼,反而在入口处的第一个书架前驻足,信手抽出一卷玉简,悠然翻阅起来。
你手中的玉简上赫然写着《小云雨术》四字,正是五行基础法术之一,乃灵植夫必修之术。
你曾听年老提及,却未曾修习,毕竟灵园与药草堂分工有别,你们只需打理,不必亲自栽种,倒也应了“术业有专攻”之理。
细细研读之下,你已将此术要诀了然于胸。
这不过是水属低阶法术,以法力循手太阴肺经、足少阴肾经运行,感知天地水气变化。
其诀窍全在“聚手”、“行云”、“布雨”三印,共分十二层境界。你略作尝试,几个吐纳间便已贯通十二层。
你将玉简归还原处,又取下另一枚。
神识方一触及,玉简便泛起微光,与你腰间玉牌遥相呼应,内中文字这才徐徐显现——这正是方寸山的禁制之法。
寻常弟子每月查阅典籍皆有定数,超限则需以善功兑换。而你手中这枚长老亲授的玉牌,却是连三楼珍藏的道藏都可随意观览,毫无限制。
你心中顿感满意,有了玉牌你便可通读三楼所有道藏。
玉简上文字出现——《厚土诀》五行功法,却比小云雨术难上不少,乃是沟通地脉之气,若是天生“戊土之体”,天生便会此术。
手掐“坤元印”,脚立于地,用神识沟通地脉之气,控制土系灵气。
其中包含两种法术——“岩甲术”、“陷地术”。
你尝试了一番,不用沟通地脉,你直接便感应天地土系灵气,直接提炼出来。
两种法术,顷刻间便已经学会。
你再次放回玉简,你再次取出一枚赤色玉简,《火蛇术》三个篆字在神识中出现…
日头偏斜。
许是沉醉于修行之中,一楼之中响起轻微的钟声,你才从其中醒来。
到时辰了!
今日藏书阁开放的时间已至,纵使意犹未尽,也只得明日再来。
你下午的光景,一共修习了一百种低阶法术,其中也有一门炼制“木元珠”的方法。
临行前,你特意挑选了八枚记载着精妙术法的玉简,准备借阅回去。
守阁执事见你手持长老玉牌,只是地做了登记,多看了一眼,便没有在意。
你的身影方才走出藏书阁,旁边书架前一位体态臃肿的别峰弟子便皱起了眉头。
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里满是困惑。
方才这人竟在书架间来回穿梭,每取一枚玉简不过略扫几眼便放回原处,这般行径实在古怪。
这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且,看你的服饰,他一时间还没看出来,最后才反应过来——莫非是今年才开山的小青峰!
小青峰的弟子也太特立独行了吧?
胖弟子摇头晃脑地自语,脸上的横肉随着动作轻轻颤动,“这般走马观花,能悟出什么术法真谛?”
说罢也不再理会,自顾自地抱起几本炼丹典籍,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去门口登记。
你一路回到小青峰。
一边御空,一边神识浏览玉简,还未到小青峰便已经将两门术法融会贯通。
落在自家院落前时,四周格外寂静。原本比邻而居的紫衣女童早已搬离。
她天资卓绝,已被门中长老相中,带去小青峰后山亲自调教。
主要还是小青峰人丁稀少,太多的空置的院落,明年招收弟子就会用的上。
同批入门的弟子中沾女童的光,连带着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同时被收进。
你自然不在其中。
你来方寸山已经三个月时间,却并不认识什么人,你一天实在太忙,每天都是在小青峰的灵园和竹林打转,如今又多了藏书阁。
你们这一批的弟子不少三四成群结伴。
你倒是显得有些不合群,甚至有些“透明”。
天资平平,出身不过是外堂弟子在清河郡留下的血脉。
这样的你,在这天才云集的方寸山中,就像山涧里最不起眼的一粒石子。
你却无所影响,悠然自得。
推开院落,清清冷冷,方寸山上的一片月照在院内。
修行寂寥,欲要登高,要守一方清净。
又是一夜修炼,直至天明。
晨起正准备去往灵园。
“噹、噹、噹——”
忽听峰顶传来三记清越钟鸣,余音在山谷间层层回荡。
小青峰的金钟敲响,连响三声乃是召集弟子之意。
你不慌不忙地掐诀关闭院落阵法,依旧按着平日的御空速度朝“守静堂”行去。
待到地方时,广场入口已聚集了不少同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困惑神色。
晨雾未散的青石地面上,脚步声此起彼伏。
你默默站在人群边缘,山风卷着晨露掠过衣角,带来几分初秋的凉意。
“肃静!”
一道清冷的女声骤然响起,宛若寒泉击石。
只见,守静堂内走出一位身着竹青罗衣的美妇人,衣袂无风自动,周身隐隐有青霞流转。
正是小青峰两位长老之一的聂青竹。
她身后跟着吕青鱼和游三封两人。
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天门圆满境的威压如山岳般笼罩而下,这群塑体境的外堂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聂青竹脸色不好,看向广场上的一处。
那里分立着两队人马,约莫七八个男女修士,神色多有倨傲。他们衣袍上绣着的峰纹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周围已有眼尖的弟子认出来历。
“是龙首峰和瑶华峰的人.”,人群中响起窸窣的低语,“他们来我们小青峰作甚?”
在方寸山十八脉中,小青峰敬陪末座。
这些时日下来,众弟子早已知晓自家山头的处境,每每在外报出名号,总要招来旁人几分轻蔑的目光。
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这两峰弟子修为皆是不俗,大多已至固神境界,为首的更有着道胎中期的修为,最次也是塑体后期。
相较之下,小青峰这群外堂弟子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塑体之后是固神、道胎、天门。
你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当初在清河郡为你们检测根骨的龙首峰弟子袁书剑。
如今他俨然同样为首,身后跟着四五名趾高气扬的同门。
就在你目光扫过的刹那,袁书剑似有所感,视线当即回望过来。
你却神色如常,平静地移开视线。
袁书剑看清你的面容与修为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另一侧,瑶华峰的队伍格外引人注目。为首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的罗裙少女,火红的长发如瀑垂落,衬得她艳丽的面容愈发夺目,神情却一片冰冷。
在两只队伍前面还有一长相同样美艳的妇人,身穿天蓝色长裙。
此刻!
小青峰的长老聂青竹正冷眼盯着这位这位美妇人。
“田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朱雀山和龙首峰的弟子,来小青峰找威风。”
那位田长老闻言掩唇轻笑,“聂师姐这话可冤枉人了。我们此番前来,可是奉了掌门谕令。”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道鎏金玉简,“十八脉摘星会在即,特来提前…打个照面切磋一下。”
聂青竹眸光一凝,自然知晓这“摘星会”的规矩——方寸山四年一度的盛事,各脉弟子以道相会,名义上是切磋论道,实则是十八脉暗中较劲的战场。
会前各峰相互“切磋指点“,确实是延续千年的传统。
聂青竹冷眼扫过袁书剑与那红发少女,“我小青峰开山不过一载,如何与你们相提并论?莫非要让塑体境的弟子,去迎战道胎境?”
蓝裙美妇闻言轻笑,“聂师姐说笑了。”
她纤指轻点,遥遥指聂青竹身后两人,“贵峰不是也有道胎境的俊才么?”
众人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但见两名气度不凡的弟子——正是吕青鱼与游三封。
“听说这两位可是小青峰的峰主真传。”
美妇人语带深意,“莫非聂师姐觉得…他们不配代表小青峰?”
聂青竹微微皱眉,又看向广场上的一众新入门弟子。
其实龙首峰和瑶华峰前来,虽是同门,却也叫“拜山”。
所以她才敲响金钟召集弟子,若是被逼在自家山门,连应战的胆量都没有,莫说明年开山收徒会更加艰难,便是眼下这些弟子心中,怕也要对自家山头失望透顶。
“莫非.”,那蓝裙美妇人忽然拖长了音调,朱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小青峰怕了?”
声音之中带着讽刺,身后的只龙首峰和瑶华峰的弟子,适当响起几声轻笑,在安静的广场上格外刺耳。
你倒是在入群之中一旁观看,看来小青峰再开山门,在方寸山并不是人人见好。
一众小青峰入门弟子,有些人已经面皮泛红,握住拳头,眼神之中有着怒气。
在小青峰上,实在欺人太甚!
“聂长老。”一道清越嗓音忽破沉寂。只见青鱼少女踏前一步拱手道:“青鱼斗胆,愿领教龙首峰与瑶华峰高招。”
身侧游三封虽未言语,却已默然上前半步,战意昭然。
二人此举顿如星火坠枯原,压抑多时的众弟子沸腾,呼喊起,“青鱼师姐!三封师兄!”
聂青竹见状也再不阻拦,目光冷睨美妇人:“田茹,若比试有半分差池,你今日休想好好走下小青峰。”
美妇人田茹一笑,正准备说话。
蓦然,她神色骤变,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小青峰后山方向,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
田茹强压下心头惊悸,“聂师姐说得是.同门之间,自然.以切磋为要,不伤和气。”
聂青竹冷哼道,“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她深知,方寸山十八脉间的明争暗斗——借着“切磋”之名废人修为、毁人道基的龌龊事,这些年可没少发生。
你在一旁,却敏锐地察觉到,方才有一缕清寒剑意自后山云海间掠过。那剑气如月照寒潭,明明淡到极致,却照人如水一般,心生胆怯。
其境界之高竟让你也看不真切。
莫非.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青峰主?
田茹此刻已收敛了嚣张气焰,她是瑶华峰的长老,转头对那红发少女道:“小凤,你去与这位师姐切磋几招。”
“谨遵长老令。”,红衣女子盈盈出列,火红长发在晨光中如焰跃动。
“瑶华峰凤清歌,请师姐赐教。”
众人自觉腾出空地,两人尚未出手,两股截然不同的道韵,道胎境界的修为显露,已在虚空交锋,震得地面碎石簌簌颤动。
霎时间,双方各自祭出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