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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换血法

  血从陆晏清的嘴角溢了下来。

  他脸上泛起了一丝难看的苦笑,喃喃道:“我陆家,世代功勋卓著…如今你们为了炼术杀我,自毁长城…”

  “侯爷与老奴说这些有何用?老奴只是奉命办事。”

  老仆说着,那化成了铁椎的手从陆晏清的身体里抽了出来,渐渐变成正常模样,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洞,鲜血像瀑布一样从中汨汨而流。

  “更何况,方才侯爷所言,是想利用凡人制衡相府吧?你驱使我们这些炼人一辈子,怎能翻脸无情?”

  陆晏清迅速虚弱下来,声音也更轻了,喃喃道:“我为了自保而已…”

  他摇摇欲坠,将要跌倒的瞬间,却是忽然出手,拍掌击向那老仆。

  一声闷响,老仆双手举起,化成了一面铁盾牌,硬接了陆晏清一掌。

  陆晏清受巨力反震,整个人摔了出去。

  老仆上前一步,正准备将其结果了,忽然,背后有动静响起,他瞬间转身。

  倒在地上的鬼面人不知何时已起身冲了过来,手中匕首猛刺老仆的后心。

  仓促间,老仆手中的盾牌迅速化成了一柄短刀,斩向鬼面人的手腕。

  几乎同时,匕首刺进老仆后心,短刀斩断了持匕的手腕。

  老仆另一只手化作一柄短刺,对着鬼面人一阵猛捅。

  血肉飞溅。

  “噗噗噗噗噗噗。”

  终于,鬼面人撑不住,跌落在地。

  老仆退了两步,低头查看从心口冒出的匕尖,连忙跌跌撞撞去翻箱倒柜地寻伤药。

  他已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好一会儿都没办法把铁刀与铁刺变回双手,只能看睁睁地看着柜子里的伤药,用铁刀“叮叮铛铛”地碰。

  “该死,该死。”

  下一刻,插在他后心的匕首被拔了出来,在他喉咙上一割。

  喉咙没有化成铁喉咙,直接被划开。

  鬼面人连割了几刀,丢开老仆的尸体,拾起伤药,走到陆晏清身边,直接把伤药往伤口上倒。

  陆晏清脸色灰败,气若游丝地开口。

  “没,没用的…”

  “他是怎么回事?”

  “被相府,收买了。”

  “他说你驱使炼人,何意?”

  “他那双手,炼化异人而来。”

  “养虺?”

  “炼化之法,岂止,岂止于此?”

  “还有呢?”

  “物尽其用,各有其法。”

  “禇丹青既死,还有谁在炼化异人?”

  “哈。”陆晏清讥笑了一下,喃喃道:“禇丹青在他们那些人里,也就是个小辈…”

  他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断了气。

  顾经年没有马上就走,他伤得也很重,遂坐在那儿等着伤势恢复。

  低头看着胸口上被陆晏清击穿了的窟窿,能看到里面那颗破损的心脏正在一点点修复。

  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颗心与以前不一样了,说不上问题出在哪里,就好像是自己的血脉深处掺杂了别的东西,不那么纯净。

  顾经年还察觉到,心脏很想往他胸膛正中间生长,偏偏心室在左边,只好勉为其难留下。

  有些难受与别扭,可还是开始跳动,渐渐有力。

  “咚咚咚咚…”

  “咚咚咚。”

  黑夜中响起敲门声,一个裹着皮氅的男子被迎进了小屋中。

  屋内三人正围在火炉边喝着小酒,旁边的小案上摆着几道下酒菜,看着颇为惬意。

  “咳咳咳咳。”

  刚进屋的男子脱了皮氅,咳了几声,脸色不太好。

  “受伤了?”坐在主位上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问道:“以你的武艺,该是异人伤了你?”

  “不是,为顾继德所伤。”

  说着,男子挤在火炉旁坐下,火光照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正是裴无垢。

  他接过一杯暖酒,不敢多饮,握在手中,道:“鹤翁难得有猜错的时候。”

  老者名张养鹤,年逾八旬,闻言不以为忤,笑道:“顾继德的修为也是难得。”

  “炼术猖獗,相比而言,我等凡人之修为又有何用啊?”裴无垢喂叹道。

  张养鹤道:“若连你也这般想,吾道难以为继啊。”

  “他不过是抱怨两句,鹤翁何必放在心上?”

  开口的是坐在旁边的一个妇人,名为谢巧姑,四旬年岁,相貌颇美,手上却有厚厚的老茧。她原是京中名妓,二十岁才舍了琴棋书画习武强身。

  “是啊,抱怨归抱怨,我还能走上邪路不成?”裴无垢道:“今日劫狱之人,我怀疑是顾经年。”

  “听说他死了。”

  张养鹤说着,目光看向了座中最年轻的一人,道:“还没给你引见,这是杜行严。”

  “听说过。”裴无垢随意举杯,与杜行严碰了一下,“你是前途无量、大有可为的年轻人,何苦趟进这些浑水来?”

  杜行严摇了摇头道:“不禁炼术,苍生没有未来,晚辈又何谈前途。”

  张养鹤道:“他前些时日潜伏于魏禥府中,枯木崖的情报,便是他打探来的。”

  裴无垢闻言,眼中遂有了些敬佩之意。

  “惭愧。”杜行严道:“我能做的很少,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帮着那些贵胄探寻炼化之道,助纣为虐。”

  “能隐忍潜藏,需大毅力。”

  “在枯木崖,我见过顾经年。”杜行严道:“他与褚丹青以命换命,其凶狠坚决,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他死了?”裴无垢问道。

  “烧成炭了。”杜行严道,“这是我亲眼所见。”

  裴无垢皱眉思忖了许久,虽极度怀疑自己今日所见之人是顾经年,可没有证据就无法确定。

  张养鹤道:“说正事吧,我们打算吸纳镇远侯陆晏清。”

  谢巧姑问道:“陆家习惯了驱使异人,能站到我们这边吗?”

  “这次陆家受到的打击很大,府中供奉几乎全被带走。”张养鹤道,“不安感,最能驱使他转化立场。”

  “上次,我借着陆晏清与魏禥联络的机会见了他一面,他有意倒向凡人。”杜行严道:“若鹤翁同意,我这两日再与他接触一次。”

  张养鹤向裴无垢问道:“你怎么看?”

  “得小心。”

  裴无垢官位高,显然比座中旁人更了解陆晏清,沉吟着道:“眼下郑匡甫一定紧紧盯着陆晏清,我们接触他,务必避开郑匡甫的眼线。”

  杜行严道:“留在陆家的供奉不多,唯一的异人是个老仆,我听陆晏清唤他‘铁叔’。”

  “此人我略有了解。”裴无垢道:“他不是异人,而是炼人,双手能随意化作铁器。”

  “倒是少见,如何炼化而来?”

  “换血法,夷海有兽名为铁貘,似小熊,可化为铁石。把人全身血液放干,同时注入铁貘之血,这一步,能活下来的人,百不存一啊,但还不够。”

  “还不够?”

  “不错,并非换血之后便可化铁,得炼,将人丢入熔炉之中,于濒死之时激发其血脉深处之特性。这一步能成者更是百不存一,便是那铁叔也没做到,他只是把双手伸入熔炉,铸成了一双化铁之手。”

  “如此说来,可能死上万人才可炼出一双手?”

  裴无垢点头道:“大抵如此,并不比养虺简单。”

  “应该说更难。”张养鹤道:“养虺,他们尚能把控。换血法不行便是不行,幸运者百里挑一,却也可能万中无一。”

  “越国之灭,前车之鉴啊。”

  杜行严问道:“可这化铁之手有何用?”

  “确实无甚大用,与握兵器差不多。”

  “四十年前,虞国来犯,陆泰之率部守在北沙关,险些城破,关键之际,是铁叔随陆泰之入敌营谈判。虞人没在他们身上搜到武器,但铁叔一举刺杀了虞国大将史天凝,解了北沙关之围。”

  “此等技艺,讲究一个出其不意,既知晓了,也就不怕他了。”

  “嗯,谈话时避开他…”

  正此时,有敲门声响起。

  谢巧姑去开了门,很快就转了回来,脸色凝重,说了一个消息。

  “陆晏清死了。”

  “什么?”

  “被那鬼面人杀了。”

  同一个夜里,相府书房之中,有人禀报了同样的消息。

  “相国,陆晏清死了。”

  “嗯。”

  端坐在椅子上的郑匡甫并不意外,因他已吩咐陆家老仆阿铁杀了陆晏清,闻言第一反应,只当阿铁得手了。

  他眼睛上裹着白布,隐隐透出些许血迹,像是眼睛受了伤。

  可近来并没有任何宰相受伤或生病的消息传出。

  总之,郑匡甫这段时日正在静养,对许多事的关注有所下降。

  “相公,阿铁也死了,两人都是被那鬼面人所杀。”

  “是吗?”

  郑匡甫这才把身子往前倾了倾,道:“告诉北衙,尽快拿下那鬼面人。”

  “是。”

  报信者退出了书房。

  郑匡甫想了想,拉了拉一旁的绳索,铃声响起,他也不看是否有人进来,径直道:“我要见笼主。”

  书房中很安静,仿佛这句话是对着空气说的。

  可过了一会,有风吹动案上的纸,一个打扮得很有书卷气的中年女子凭空出现在了书房中。

  “那鬼面人是顾经年吗?”郑匡甫问道。

  “也许是。”

  “那他为何没死?”

  “我们正在观察,想看一看,是否凤凰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你们要观察到什么时候?”郑匡甫道:“我的人已经死了很多了。”

  “急甚?比起我为你炼这双眼睛,这才死几个人。”

  郑匡甫道:“我若杀了他呢?”

  笼主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道:“你杀,你若杀得掉他,也是我们观察出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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