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东方神秘岛屿的开拓船上,我遇到了我的挚爱。她是一名颀长、俊美的女孩。她的眼睛给我一种干净到无以复加的气质,胸部是小巧的、圆润的、好像神坛上通明的宝玉。我的老二在告诉我,我遇到属于我的初音未来了。
这段话来自未曾被东国皇族公开过的第四勇者日记。
卡文迪许王爵是南大陆贵族们公认的第一美人,而她母系的雨宫家族则没有一个难看的。东国贵族们那含蓄又古典的俊美容颜若追寻起源,恐怕就来自于东国先祖雨宫彻野的皇后。
那是人类史上寥寥无几能与精灵女王蒂蕾西娅相提并论的美女。
同时,也是一名白教信徒。
雨宫宁宁久久无言。
雨宫彻野是她的先祖,对其人生经历的了解要更甚其他勇者。
在第四次伐魔战争开始前,雨宫彻野便在一艘船上认识了他的妻子。但直到899年,也就是东群岛合众国建国以后,他才与妻子完婚。那时第四勇者年龄已近百岁,虽然夫妻二人靠超凡特性与白教秘术维持着容貌青春,但相爱五十多年才结婚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
毋庸置疑,雨宫彻野深爱他的妻子。虽然其本人依旧有着勇者花心的习性,在外头留下了诸多私生子,但其明媒正娶给予名分的只有皇后一人,这份习俗流传至今,雨宫家族的继承人始终恪守一夫一妻制,是相当罕见的不以多子为荣的贵族。
在东国建国之后,相继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雨宫彻野在波利尼亚诺岛接受了白教大法官洗礼,下旨拥立圣灵与秩序教派为国教。
二是大婚,迎娶了相爱数十年的妻子。
而两件事是有先后关系的,先接受洗礼,后完婚。
事业家庭有先后顺序,这件事本不算出奇,但在知晓姻缘者存在的雨宫宁宁思考中却有些细思极恐。
七大正神教若以宗教规模划分,光明教廷是毋庸置疑的最大。而再往下排,则是古老的永恒教派与拥有帝国支持的归树神教。
白教和满月教派处于第三梯队。第三梯队并不意味实力不行,而是这两者的信徒分布有局限性,前者大多被富人与权贵支持,后者更加小众,信徒大多为奥术师及其后代。
第四梯队是死诞教和深海教派,这两者属于完全不传教的,信徒比满月教派还要少,若非《救世主公约》将其记载,没人会把这俩和其他五个神教相提并论。
然而,这样的神教格局并非一直如此。在千年以前,白教同样默默无闻,与死诞教和深海教派一般没几个信徒,提起白教人们只会想到医生。直到第四勇者时代,白教成为东国的国教后才迎来爆发式扩张,依靠勇者的影响力在世界范围的权贵阶层中吸纳信徒 看着雨宫宁宁沉默不言的面庞,芭芭丝笑着问:“是不是觉得,姻缘者是神明编织的陷阱?”
雨宫宁宁幽幽叹了口气。
“您告诉我的事动摇了我的信仰本就没多坚定就是了。”
小魔女的语气相当冷淡,若是奎恩在这便能知道,这是她极度厌恶什么时才会有的反应。
“呵若用‘编织’来形容,那也太小看神明了。”
“勇者不是傻子,到了那种他们那种层次后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能勘破命运的网。这甚至称不上恶意,就像磁铁一样,神明不过是选择了本就会吸引勇者、又会被勇者吸引的信徒,再稍稍扰乱命运,推了把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作为过来人,我不建议你把对白教发展史的看法公之于众,哪怕你的母亲是红衣主教”
芭芭丝教授警告道:“这只是历史系对勇者与神教关系研究的一种观点,没有任何实证能支持。”
“我只是在想”红茶中倒映着雨宫宁宁略显迷茫的脸,“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有那么一天,若有那样的机会,我会不会成为姻缘者,成为被神明用来操弄勇者的工具?”
“如果有,你打算怎么做?”
“那只能叛教了。”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真心话,“毕竟.连内心的情感都被操控什么的,也太过分了。”
芭芭丝看着她,神情莫名有些怀念,像是她的话勾起了某些回忆。
“这你可以放心。”芭芭丝笑着说:“至少你绝对不是。”
“为什么?”雨宫宁宁明显不信。
神明是人类所不能理解之物。
越去研究,越想理解神明,越会深刻明白这一点,畏惧其伟力。
“如果神明能直接操控勇者的命运,就不需要费那么多事了.你身体里流着勇者的血,孩子。”芭芭丝轻轻的,苍老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你的命运不属于这个世界,祂们无法干涉你你是自由的。”
“这样吗?”
雨宫宁宁想起自己那神奇的深渊污染抗性。
表情一下变得轻松,可很快又复杂起来,最终又变回原样。
“通过姻缘者拉拢勇者,成功的应该只有白教。也只拉拢到了一个第四勇者。有传闻说白教试图对第三勇者这么做,才导致了帝国反感,但没有证据.”芭芭丝说道:“据我所知,其余正神教都未曾使用过这种方式。”
“其余正神教?芭芭丝奶奶,你的意思是”
雨宫宁宁看着相册上的女大学生照片,眼眸中闪过一抹恍然。
“塔吉扬娜是欢愉教派用来拉拢第六勇者的姻缘者?”
芭芭丝笑着点头。
“没错。”
“在其他神教找到之前,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第六勇者被深渊中的色欲女神发现了。”
“但欢愉教派使用的手段太过激进,姻缘者人选也并非完全合适,最终失败,被勇者反杀。”
“反杀”想起色欲命途的手段,雨宫宁宁有些想象不出第六勇者经历了什么。
“第六勇者或许是历代勇者中最强的一个。第六次伐魔战争不到一年时间便随着魔王坠落而结束,赫墨院长是亲历者,他虽未目睹过程,但知道第六勇者大人几乎单杀了魔王.”芭芭丝摇头:“色欲女神惹错人了。”
雨宫宁宁看着那张照片许久。
“据您所知,姻缘者在正神教中白教才会用的手段?”
芭芭丝微微点头。
“太阳神不会这么做。其余几个神明要么对勇者没兴趣,要么不会用这种手段理论上,龙主也可以做到,但凌驾于时间之上的龙主肯定有更好的方法。”
“比如这次的预言之子。或许在勇者到来前便已经规划好了。”
“芭芭丝奶奶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雨宫宁宁顿了顿,轻松的说:“只是学术讨论。”
“我一直很欢迎学术讨论。”芭芭丝优雅的端起茶杯,连爱士威尔最风光的花魁在这名老太太面前都要显得黯然失色:“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孩子,呵呵.有人曾说过,多与美丽的事物聊天能延年益寿。”
“如果正神教中只有白教用过姻缘者,而深渊原罪中也只有欢愉教派用过类似的手段”雨宫宁宁的美目直勾勾看着手中面包,“那白教和欢愉教派之间.”
“是否会存在某种关联?”
“哎呀”芭芭丝老太太惊讶的捂住嘴巴,像被吓得说不出话,“这可.嗯,很格林德沃的学术讨论呢。”
“我只是这么一提。”雨宫宁宁讪笑道。
“欢愉教派已经毁灭了,这是可以确定的。”芭芭丝翻动相册,再往后一页是地狱般的城市废墟照片。“在欢愉神选的仪式中,欢愉教派的全部成员与核心系数到场,那是迎接‘神’的仪式”
“如你所见,帝国往城市中丢下了近五万吨炸弹,其中有5000颗浓缩玛纳弹都是为欢愉教徒准备的之后帝国的超凡者机构格别乌还进行过拉网式的搜索,哪怕那之后再有欢愉教派,也是新的深渊超凡者而非从前的成员。”
“1200年之后的两百余年里,与色欲超凡者有关的事件极少,但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你可以问校务处。”
“而色欲女神.那只是一种称谓。谁也没见过祂,欢愉教派也不存在一个能称之为‘宗教’的纲领,仅以宗教为名行纵欲之事。深渊中的原罪神明们是否为‘神’还是未知数,毕竟我们对深渊了解的太少。”
芭芭丝老太太组织着措辞。
“至于宁宁的想法,我认为不太可能。”
“你妈妈是白教的红衣主教,你应该清楚白教女神的显灵次数比其他几个宗教的神加起来还多——”
雨宫宁宁点头。
其实老妈不怎么尊重女神来着,家里还摆着太阳神画像.
“根据白教圣人们对女神的记录,祂是一名极其仁慈的神,兼具母爱的仁慈与仲裁者的公正。”雨宫宁宁说。
“这与混乱的深渊原罪不符。”芭芭丝提醒道:“从两个宗教选择姻缘者的方法也能看出差异我认为这只是巧合。”
她顿了顿,“但神明在神代时也曾行走在大地上,那个时代是否存在深渊,深渊女神与圣灵女神是否存在联系.这恐怕就无从得知了。”
雨宫宁宁微微点头,放下了一些顾虑。
再怎么说,自己老妈也是白教小头头。
不能因为那警察吟唱的色欲祷告与白教祷告很像,就疑神疑鬼。
“怎么”老太太忽然揶揄的笑,“是不是被家里人催婚,才对白教意见那么大?信一个鼓励婚育的女神可真辛苦呢,呵呵”
“没有啦。”雨宫宁宁放下心后终于有了点胃口,她边小口小口咬面包边含糊不清的说:“我妈巴不得我单身一辈子,给她当专属保姆”
“新助教怎么样?”芭芭丝冷不丁的问。
“什,什么怎么样?”雨宫宁宁立马否认:“我和他什么也没有。”
“我是说学术,你慌什么。”芭芭丝的笑容愈发令雨宫宁宁不自在,“院长们有这学期结束后将他提拔为正式教师的想法,奥术水平必须跟上,理论和实践能力二者有其一即可,他是你的助教,你要多关照一下。”
雨宫宁宁有些难绷。
“理论派奥术师是知道原理,却用不出奥术。实践派奥术师是用的出奥术,但不知道原理我是实践派,他比我厉害,融合了理论与实践。”
“你是说他既知道原理,也能转化为奥术?很好啊很好,我们格林德沃就是要这种青年才俊。”
“不,是什么奥术都用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太太爽朗的笑了老半天。
旺财睡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老一少在摇曳的烛火旁聊天,话题从穿搭聊到时尚风尚,简直像是兴趣相投同龄人。
就是唯独不聊奥术,不像格林德沃的老师。
“宁宁,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小魔女透过花圃的玻璃望着夜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我也说不太上来啦.理想型什么的没遇到怎么知道呢。”
“外形呢?”
“那当然要帅哥,不帅的不行,路人脸更不行。”
“具体一点,要哪里帅?”
她想了一会。
“嗯比如好看的手?那种骨节分明的,修长的,长宽比例协调的比如在弹钢琴的时候,握刀的时候,青筋会盘起来超级性感对吧?嘿嘿.”
在老人家面前暴露性癖,所以笑得很不好意思。
“嗯。”芭芭丝深以为然地点头,“最好还有点肌肉轮廓,在掌心上,粗糙一点.太细腻会像小孩,感觉握不住东西。”
“是吧是吧!”
小魔女好奇地看她:“芭芭丝奶奶,你呢?”
芭芭丝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
她没有儿女,孑然一身。
但这种情况在格林德沃不算少见,许多教授白发苍苍都还是母胎单身,孤独是知识的诅咒。
“我啊.”
“我喜欢温柔的人。”
“好笼统的回答.”雨宫宁宁想到在高速公路上推车前行的身影,眼眸有些飘忽的问:“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温柔?”
芭芭丝没有回答。
老太太在看那幅挂在办公桌后的画,像同样想寻求一个答案,亦或是答案就在那里。
她的眸光带着思念,比夜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