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曾经说过,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话没错,此时的康斯坦丁只想好好睡一觉,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位突然到访的朋友,也不关心他为什么来找自己——毕竟一般来说,来找他的人或者是来讨债的,或者是来寻仇的,或者是来找他干脏活的。
朋友来访?别闹了,自己的狐朋狗友不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的,在这一点上,康斯坦丁总是格外清醒。
“他的样子糟透了,康斯坦丁,他跑到这来,苦求着想要见你。”
“耶稣啊.他到现在还没走吗?”
“不要直呼神名,康斯坦丁,那太粗鲁了。”老太太心累地叹了口气:“我想他大概走了,没跟我说再见,也没跟我说谢谢,而且还欠了我十七镑半——我替他去邮局寄了个包裹去美国。”
康斯坦丁张了张嘴,无声地骂了句剑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十七磅半——他只是人品不好,但并不穷,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是个道德真空,所以他平时基本上手上都还有些余钱——假如他不挥霍的话。
他欠债的对象通常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因而欠的东西往往也不是钱,在这点小钱上面,康斯坦丁的态度还算开明。
“好像我收拾这些红虫子还不够忙似的.”
房东太太不满地嘟哝了一声,她本来还想接着唠几句,但康斯坦丁一副根本不想听的样子,径直就往楼上走,显然,此时对他说的话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她跑回厨房接着折磨她的卷心菜。
“虫?”拾阶而上的康斯坦丁心里想着:“怪不得外面停着能多洁的车。”
他把钥匙插进门锁里,直到此时,他才不得不思考起来访的那位朋友——盖瑞·莱斯特,纯纯的瘾君子,身上基本找不到什么优点,并且跟自己一样,是个野生的魔法师,并不介意黑魔法或者正常魔法,有什么就用什么。
“这剑人到底来找我干嘛?就为了寄个包裹?”
他不明所以地想着,并随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客厅的灯还开着,但并没有人,看来莱斯特并不在这里。门窗紧闭,暖气让屋子里暖烘烘的,瞬间驱走了雨天带来的寒意,让人颇为舒服。
房间里大概还称得上窗明几净,而且没什么灰尘——M太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这几个月里,她一直上楼打扫卫生,就只有今天例外——因为今天莱斯特赖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他稍微松了口气,人走了也好,起码能少点麻烦,他将行李箱放到一旁,把沾水的风衣外套挂在一边,打开窗户通风,并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吗的,出门的时候总是怀念家里,结果每次回来都不舒服,莱斯特真是个王八蛋”
散乱的家具,摊开的书本和废纸扔得到处都是,陈腐的霉味和刺鼻的酸臭味也从厨房里飘进鼻腔,就连窗外的雨闻起来都是一股柴油味,诸多气味颇为热烈,像是在对他表示欢迎。
这绝对是莱斯特干的,他很不喜欢。
点上一根“斯卡”牌香烟的康斯坦丁在沙发上七扭八扭,沙发不知道被莱斯特坐了多久,此时已经不再贴合他的体型了,粗糙的面料刮得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吗的,想出门了。”
他顺手拿起一旁的过期太阳报,顺手翻到三版,上面的女郎穿着清凉,这有助于他安下心来。
但他做不到,他脑子里禁不住想起盖瑞·莱斯特,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跑那么大老远来找自己?听M太太的说法,他好像状况有点奇怪。
别特么又是有什么沟槽的恶魔要找自己吧?
此时,他的目光定格在小报下的桌面上,那上面放着一个针管,里面的液体只注射了少半管。
“那个闸总.”康斯坦丁心里的怒火越发旺盛,虽然他雷打不动地一天吸三十根斯卡香烟,吸了好些年,但他自认不是个瘾君子,他讨厌药物,自然也讨厌朋友溜冰。
虽然这玩意可能不是冰,但无论如何,它肯定是毒。
他顺手拿起针管,透明的针管液体里能看到黑色细小肢体和透明翅膀——那是苍蝇的碎肢。
康斯坦丁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吗的耶稣基督——虫子?那王八蛋已经嗨到失去理智了。”
但既然针还在,就说明人没走。
他腾地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走进厨房想要找到莱斯特,但迎面而来的恶臭让他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脏污的杯盘和碗筷,牛奶瓶在水池里飘着,水面上已经生出了一层七彩霉菌,和油污混在了一块,就像是放了几个月一样。
“码的,那家伙就来这待了半天,半天!”
康斯坦丁看着厨房地板上时不时爬过的几只小精灵咬牙切齿,毫无疑问,莱斯特和大自然的循环再生系统一起给他上了一课。
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希望那家伙能直接藏进冰箱里把自己冻死。
然后他就被冰箱里四散奔逃的黑色潮水整吐了——那是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
“呕!”
吗的,救命啊!我有密集恐惧症啊!
吐完之后的康斯坦丁根本不想在厨房多待,冰箱里除了虫子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再跑去浴室,那里面也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那家伙该不会在浴缸里嗨挂掉吧?”他强忍着不适感打开浴室门,大声喊道:“出来!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出来!”
此时此刻,一个瘦削的秃顶男人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此时此刻,康斯坦丁简直希望这家伙似了算了。
密密麻麻的飞蛾,蚊子,蟑螂,苍蝇——各种各样的飞虫围着他嗡嗡作响,声音大到穿透门板,这些玩意爬满他的全身和整间浴室,而这位不速之客正坐在浴缸里,双手抓挠着全身,并对着门口的康斯坦丁哀声呼求。
“约翰,是你吗?朋友,你得帮我,你得帮我!我好难受,我的瘾又犯了”
“我觉得身上好痒,好难受——”
“像是有虫子在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