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恺撒给路明非留下的线索。
在路明非所剩不多的‘朋友’中，恺撒和楚子航两人最为突出，一般而言，楚子航会为路明非烧命，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可谓是忠义无双。
而恺撒天生就是个骄傲的人，哪怕他想要帮你，大多数时候也会鼻孔朝天，再以帝王发号施令一般的态度来给予帮助。
但是，即便如此。
不可否认，恺撒加图索依旧是个能干的男人。
无论是找出有关于历史的真相也好，亦或者一次次给出提示。
想要埋葬黑王，能够选择的方法闪电战人海战术情报差 在一切都失效的最后，就只能够将其带入最后的角斗场。
超重感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压向全身。
突破对流层时，大气由蓝转黑，云层如破碎的棉絮被撕扯成丝状。
稀薄空气使身体剧烈震颤，温度骤降至正常生物无法承受的极限数值。
然后，只在某个瞬间。
超越一线之时，重力枷锁骤然消失。
血液如潮水涌向头部，耳膜因气压剧变而刺痛。
俯瞰地球，弧形的蔚蓝边缘燃烧着稀薄的大气辉光，而头顶已是永恒的漆黑。
在这个没有任何元素介入的空间内，黑王的上限将永恒固定。
所以。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段作战吗？
路鸣泽外表的黑王面色不断变化。
从最初的攻击，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机动性，战斗欲求，然后再以人海作战消耗元素，是为了在执行升空时，让黑王没有办法从四周任何一个角度逃脱。
而在人海战术之后，以除了路明非外的三人担任先锋，也是尽可能消耗黑王体内的元素，保留路明非体内的元素。
一切都是为了在这个宇宙之中，让黑王以不可逆的最差状态，与路明非展开战斗。
其实就算还剩下元素，言灵在外太空也已经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力量，这点路明非已经确认过了。
恺撒和自己的战斗就是一场演练。
言灵是链式反应，在周围没有元素的情况下，仅凭体内的元素，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实力，尤其是君焰这种需要引爆周围元素的攻击言灵，更是用都用不出来。
调用体内元素的言灵，其实最为适合的，只有一脉。
精神元素。
但是精神元素所使用的言灵，又该如何决出胜负？
此时此刻，唯有剑。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这个没有介质的空间中，一切都是死寂。
但路明非依旧能够感知到路鸣泽的存在。
——第三次交易。
为了不让路鸣泽消失，也为了杀死黑王。
三次交易，是交易额度的上限。
在这次轮回中，路明非一次都没有交易，就是为了能够在最后挥霍一空。
第三次交易，配合路明非的无上限暴血。
龙降临了。
皮肤表面浮现出龙鳞状的暗金色纹路，每片鳞隙间都渗着熔岩般的血光。指骨刺破指尖延伸成漆黑骨刃，脊椎节节突起形成锯齿状骨棘。
内脏。
骨头。
皮肤。
甚至连‘精神’都已经更接近龙类。
不知何时，最强的刀‘天丛云’已经从绘梨衣那传递到了路明非手上。
黑王默许着这一切，许久后，才再次做出回应。
覆盖手臂的黑鳞。
死寂的空间之中，两头龙对峙着 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两头巨龙纠缠着，路明非的刀刃搅进黑王颈动脉时，仅仅是余下的惯性就让两人撞入了最近的卫星设施。
金属外壳像锡纸般皱缩，黑王的翼骨刺穿路明非，带着碎骨的振动通过真空直接传导进内脏。
没有改变表情。
他们只是厮杀着，翻滚过的轨道上，漂浮着鳞片、断指和闪着虹光的血液，围绕着这片永恒浩瀚的天地 无声地，厮杀着。
路明非很少会试着让自己的运动抵达极限。
人类具备着生存本能，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自然而然地以潜意识拒绝过度的战斗。
所以，如果是龙就没有关系了。
将其他所有言灵放弃。
只需要不要死就可以。
将一切集中于‘挥砍’和‘恢复’就可以。
一直这样战斗下去。
战斗，战斗，战斗 每一块肌肉都像灌满铅水般沉重，关节在屈伸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肌群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呼吸变成拉风箱般的机械动作，横膈膜痉挛引发的刺痛随着每次吸气向肋间放射。
明明没有在呼吸，但口腔黏膜却在迅速脱水，细碎的沙粒感在呼吸管道之中蔓延。
心肺负荷突破极限，体内深处泛起铁锈味的血沫，吞咽动作会将这腥热液体推回食道，又在下次剧烈咳嗽时溅到齿间，形成带着体温的咸腥喷雾。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灰斑，耳鸣声逐渐覆盖外界声响。
刺痛感与模糊的视线共同构建出幻觉一般的场景，时间感知被拉伸变形，皮肤表面同时传来灼烧般的燥热和失温导致的战栗。
战斗了多久。
‘死去’了几次。
事到如今，已经数不清。
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已经无法计算。
说起来，路明非现在才知道。
不要死是恢复类技能，并非是自然系恶魔果实，所以，当出现路明非的手断了，他会将断掉的骨头修复，但也会出现路明非的手被砍断了，直接飞到了一旁时，再用不要死的话——就会长出新的手臂 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地球上空，周围都是卫星的残骸。
而唯二的生物，正是路明非以及黑王。
但他们的周围，除了碎裂的机械碎片，到处都是断肢，以及四散的血液碎珠。
眼球，手臂，腿，内脏 挖出，斩断，扯出。
炼狱一般的战场上，两头怪物比较着彼此精神的强度。
黑王比路明非强大太多太多。
绝大多数情况，他都在碾压着路明非战斗。
但是——
那毫无意义。
强大在这个路明非准备好的战场没有意义。
都无法使用言灵，又都是‘不死’的情况下，真正比拼的，唯有精神力。
而这也是路明非，唯一能够赢过黑王的点。
黑王是天生的强者，因此，在他的生命中永远都不会出现求生欲。
而路明非在无数世界迭加灵魂的强度，他在赛博朋克经历的绝望，救赎，以及在结下如此多缘后，必须要履行的职责，约定。
这是作为人的路明非唯一能够胜过黑王的地方。
因为弱小，才会生出执着。
在抵达外太空的那个瞬间，就是路明非的胜利。
抵达这里，然后耗光所有的体力，以及元素 那么从这一刻起——
哪怕黑王能够杀死路明非，能够比路明非更久地存活在宇宙之中，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已经回不去地球了。
——路明非擅长从动漫之中寻求打败敌人的方法，这不是急中生智，也不是脑子灵光，单纯是因为阅历偏少。
但是，这一次.
他赌赢了。
无限死寂的空间之中，黑王的表情从愤怒，恍然，再到最后的释然与理解，并没有花费太久。
这被地球自然降生的生物体内，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理解生命的重量。
不，在尽头之时，或许窥探到了未知的一角吧。
此时此刻，哪怕断肢横飞也要和自己战斗，以最野蛮，原始，狼狈地方式获得胜利，一点都不光彩的路明非，的确不是龙，而是人类。
无限的死寂，黑暗逐渐包裹了两个战斗者。
无力开始蔓延，星球的触须无法解除那浩瀚的宇宙，在元素耗尽的同时，双方同时在身上开始结出密集的黑鳞用于保温和阻挡辐射。
路明非的身体被榨干地更为明显，因此，他就连这份余力都已经消失，鳞片生成的速度远不如宇宙的温度侵蚀其肉体的速度，肌肉开始僵硬，伤口无法愈合，而体表迅速开始长出厚冰。
黑王还能够活，仅凭肉体也能够继续存活。
无法移动的肉身被一层薄霜覆盖，黑王那因为虚弱而颤抖的眼眸目睹着黑暗被光束刺破。
巨大的火箭从地面升起。
一，二，三目所能及之处，都是人类从遥远的大地升起的火烛，萦绕在两人身旁。
他们要‘迎接’的对象并非是自己。
这场战斗不需要决出胜利与失败，只需要‘结束’就好了。
就像路明非所说的那样。
人类很弱，但却也是最强。
只要有数量，当他们团结起来，哪怕是黑王，也不过是能够用‘战术’杀死的存在。
理解了这点，曾经的统治者终于合上眼眸。
静静——永恒地，陷入了睡眠。
黑王，停止了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