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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这能怪我么

  金镛城。

  夏日炎炎,浮岛之上,水气氤氲,消散了暑热。

  李爽站在连接金镛宫的复道之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书。

  “大王,你唤臣?”

  侯景小跑着来到了李爽身后。

  李爽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文书扬了扬,问道:

  “你和高欢在给宇文泰挖坑么?”

  侯景听了,面色一变,微微深吸了几口,平稳了气息,道:

  “臣与高欢只是觉得,宇文泰乃是处理渤海一案最合适的人选。”

  “宇文泰坐镇范阳,地处幽燕,与这渤海相隔甚远,没有多少牵连,倒是不错。”

  李爽刚说完,侯景刚要开口说“大王英明”,可李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让宇文泰去得罪河北的世族,万景,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高欢一样了?”

  侯景听完,面色大变,俯身道:

  “臣不敢,实是高欢求上了门,臣念及旧情,不好推脱!”

  李爽转身,看向了侯景,道:

  “我也没说你做错了,何须如此?”

  侯景听了,心中稍缓,抬起了头,看向了李爽。

  阳光之下的李爽正微微露出笑意,让侯景抬起了身子,轻声道:

  “渤海失地之案虽小,可却牵扯渤海高氏与博陵崔氏的旧怨,更牵扯河北府兵与世族佃户之间纷争,所有人都在看着,若是处置不好,极易生乱。”

  所谓渤海失地之案,牵扯河北旧有秩序和新的秩序之间的纷争。

  河北战乱,很多土地都成了无主之地。

  这次南下之后,李爽在中原的封邑增加至三十万户,其中二十万户便在河北。

  李爽在河北的领地推行均田制时,还整编了府兵。

  有一名被赐了田地的秦王府领民,在三年前分到了百亩田地,其中有二十亩的生田。他们这一家人三年来勤耕不辍,将生田伺候成了熟田。

  等到桑树种上,秧苗插上之后,就等收获的季节了,有人拿着原来北魏发下的田契,说那二十亩的田是他的,要那名领民归还。

  那名领民自是不肯,于是便发生了争斗,持有田契之人被当过府兵的领民打死了。

  偏偏,这两人原本是高乾与崔圣念手下的游侠和部曲,后面渐渐演变成了渤海高氏与博陵崔氏的面皮之争,从渤海闹到了洛阳。

  基本上,这件案子无论怎么判,都有问题。

  最为核心的也是最关键的,牵扯到了道统之争。

  如今的北朝,还是不是原来的大魏?

  如果是,皇帝的圣旨为何要在秦王教之后?

  如果不是,那如今的朝廷又算是什么?

  李爽以秦王府、天策府为核心,建立的权力体系尽管庞大,可却相当的畸形。

  一旦洛阳的朝堂因此案掀起了舆论,到了最后,只可能得出两个结果。

  李爽是把控朝廷的权臣,如王莽、曹操一般。

  北魏天命已尽,到了禅让之时。

  无论是哪个结果,对于李爽来说,都是不利的。

  侯景听了,道:

  “大王是说就让宇文泰去?”

  “宇文泰行事果断,不会瞻前顾后,可以尽快了解此事。”

  “那臣和贺六浑将这坑挖的再大点?”

  李爽点了点头,眸光泛着冷意,道:

  “既然有人想让这洛阳变得混乱,那就不妨再乱上几分。”

  “大王何意?”

  “近来有人奏鸿胪卿崔凌贪墨,是该找个人查一查了。”

  “大王是说让高欢去?”

  李爽一笑,道:

  “那便太刻意了。”

  “那找谁?”

  魏州。

  高昂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的幕僚陈元康,道:

  “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能臣?”

  陈元康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只能硬着头皮道:

  “他的确是能臣!”

  高昂听完,忍着揍人的冲动,道:

  “上个月,大王赐了我一对西域来的玉璧,被你口中的能臣看了一眼,没多久就不见了。”

  “上将军何以认为是他偷的?”

  陈元康还想要狡辩一下,却听得高昂道:

  “还我如何认为?他刚偷了这对玉璧,转身就去卖了,换了酒钱,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偷的。”

  陈元康听了之后,彻底无语了。

  高昂挥了挥手,也不想要再计较了,道:

  “他范阳祖氏好歹也出了祖逖这等英雄豪杰,就当是看在祖逖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

  陈元康默默的行了一礼,可没有多久,拿了份文书,又回来了。

  “上将军!”

  “又什么事?”

  “让他滚这事好像一时办不成了。”

  “为何?”

  陈元康将手中文书呈上,道:

  “上将军,这是洛阳送来的。”

  高昂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站了起来,有些疑惑道:

  “大王为何看上他了?”

  “孝徵,你没事去偷上将军那对玉璧作甚!”

  陈元康看着自己的好友,祖珽。

  对方翘着腿,坐在桌子上,拿着倒卖玉璧换来的钱买的烧鸡美酒,吃得不亦乐乎。

  “长猷,你是知道我的,看到有好东西就忍不住揣怀里,上将军非得在我面前显摆秦王送的玉璧,这能怪我么?”

  说着,祖珽招了招手,让陈元康坐下。

  “按佛家来说,这叫心中贼,若是按照医家来说,这就是心瘾。你说,我一个病人,这能怪我么?”

  陈元康气笑了,道:

  “既如此,你为何要大摇大摆卖了,非得让人知道是你偷的?”

  祖珽抹了抹油呼呼的嘴,叹息道:

  “我身怀绝世之才,若是不让外人知晓,岂不如锦衣夜行?”

  陈元康听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道:

  “也就是上将军,这次饶了你。”

  “没看出来,就这么个粗坯,居然不问我罪?看来,那秦王的确有两下子。”

  听了这话,陈元康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秦王不只有两下子,还慧眼如炬,看上了你这绝世之才,让你去查这桩贪墨案。”

  祖珽起身,来到了陈元康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文书,看了一眼。

  “有意思!”

  说着,祖珽似乎沉迷在文书的内容中,缓缓走了出去。

  陈元康微微叹息了一口气,道:

  “如此大才,为何偏偏有这心瘾,可惜了!”

  陈元康正欲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却忽然觉不对。

  “我玉佩呢?我玉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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