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响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像是露珠从叶尖无声滑落，落入池水之中。
然而在这片因神明心绪不宁而异常静谧的圣域中，它却清晰地传入赫伯特的耳中。
他看见，芙灵雅身上那件多出的披肩长袍，如同失去了支撑般，悄然从祂圆润的肩头滑落，堆迭在祂光洁的足边。
长袍之下，并非他上次见过的林间女猎人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点缀着花纹的轻薄纱衣。
隐约可以透过纱衣，看到那具充满了自然力量与美感的纤长身躯。
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光泽，线条流畅而有力，仿佛集林中猎豹的敏捷与古树韧藤的坚韧于一体，只在关键部位由绽放的花朵巧妙地遮掩。
既保留了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又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一种原始、蓬勃的生命之美。
这一幕真的很美，具有令凡人瞬间失神沉溺的独特魅力。
但问题是——为什么？
巨大的困惑萦绕在赫伯特的心底，让他没有像其他凡人一样因为美丽而失去理智。
赫伯特眼中之前的警惕和猜疑瞬间被巨大的困惑所取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森之女神这是要做什么？展现神躯以示威严？还是说…祂不是真要在这里对我霸王硬上弓吧？
赫伯特倒不是不能接受，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会老实恪守戒律的迂腐之人。
他只是觉得吧，那个啥…咱们这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这么刺激的吗？
在他疑惑不解的注视下，脱下衣袍的芙灵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圣域中浓郁的生机气息随之涌入祂的肺腑。
祂脸上那抹因驱散欢愉权柄而残留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中，先前的犹豫与纠结已被一抹坚定所取代。
芙灵雅下定决心了。
祂迈开步伐，赤裸的双足踏在柔软的草叶之上，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走到了赫伯特的身前，无言站定。
两人的距离很近，赫伯特能清晰地感受到祂身上散发出的，那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
以及，那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紧张？
“赫伯特。”
芙灵雅的声音比之前低沉了一些，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紧紧盯着赫伯特的眼睛，问道：
“现在，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
呃…我能说感觉自己要贞洁不保吗？
感觉自己像是被炒菜师傅备好，即将将要下锅的小料——我他妈的要被炒啦！
赫伯特心中警铃并未完全解除，但面对女神这般直接的询问，以及眼前这超乎寻常的景象，他谨慎地选择了吐露部分真实想法。
“疑惑，”
他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微微垂下视线，避开那过于具有冲击力的身躯，缓缓道：“女士，我…现在感到非常的疑惑，无法理解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接着，又微微点头，语气平稳地补上了一句发自真心的赞美。
“但同时…我也必须承认，您此刻展现的形态，如同这圣域本身一样，蕴含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原始而纯粹的美。”
凡人的回答得体，甚至带着赞美，却也将自己的困惑明确表达了出来。
芙灵雅听着他的回答，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祂似乎并不意外于他的疑惑，反而像是借此确认了什么。
“赫伯特，你会感到疑惑是很正常的。”
芙灵雅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急于撇清什么的意味，又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寻找合理的依据：
“我先声明一下，这并非我的本意。”
祂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并非我主动想要…以这样的形式给予奖赏，而是在与寒冬女神交谈后，祂给出的建议。”
在提到了另一位神祇的名字后，芙灵雅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支点，让这看似出格之举变得“合理”。
没错。
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都是其他人的想法，我才没有想要主动这么做…
祂继续解释道，语气逐渐恢复了部分属于神明的从容，却也更清晰地揭示了接下来的行动：
“祂建议…以我，树精女王的神灵之躯，对你进行‘树精之拥’仪式。”
“那将是一个拥抱，一次交换，或者说，赐予。”
祂选择着词汇，尽量避免过于直白的表述。
“我会汲取你体内一小部分属于凡人的、活跃的生命精气，作为回馈，我将赐予你更为纯粹、更具滋养的‘生命之息’。”
“这并非索取，而是一种循环，一种自然的馈赠与回馈，唯有通过这个特殊的仪式，赋予你的奖励才能真正融入你的生命本质。”
祂认真地凝视着赫伯特，仿佛在说，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匹配你的功绩，才能让你“满意”。
“原来，是这样吗…”赫伯特眨眨眼，下意识喃喃，感觉世界如此奇妙。
寒冬女神的建议？
自己好像这位女神没有太多的交际吧？
唯一的关系，似乎只是自己拐走了祂家的小猫咪…不对，赫卡娅斯还是会回家的，我只是跟祂关系很好。
祂怎么会给芙灵雅提出这样的越界的建议呢？
寒冬女神对我…到底是抱有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善意吗？
可是，这善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
此外，树精之拥仪式吗？
这也是个出乎意料的奖励啊。
这个仪式是施法的树精主动将自身的力量赐予被拥抱者。
不提其他的能力赐予，光是其中一项，就已经足够令所有人动容。
寿命。
传奇级别的树精就可以赐予被拥抱者整整十年的寿命，史诗树精更是可以直接给予百年以上的额外寿命！
那么，神明级别的树精又能给予被拥抱者什么呢？
千年寿命？
不不不，到了神明的阶段，这反倒成为了添头。
赫伯特现在还年轻，这千年寿命，对他的诱惑力不大。
真正令赫伯特动容的，是在寿命之外的其他赐予…会是圣者级的特殊能力？
对于这份特殊的力量，连赫伯特也没办法拒绝。
神明与凡人此刻各自想着心中的事情，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而在真正开始这亲密接触之前，芙灵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又或者，你是否愿意接受‘砂石之神’的神职？借此封神，成为自然神系的一员？”
被伯忒拉那个碧池打乱了节奏，自己竟然差点忘记这个特殊的奖励了。
这是一个凡人难以想象的机遇，一步登天的捷径。
然而，赫伯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果断拒绝：“感谢您的好意，女神阁下，对于这个奖励，但请恕我无法接受。”
“大地神系本身就以极端排外著称，我这样一个外来者，即便勉强跻身其中，恐怕也难有立足之地，更别提获得尊重。”
“更不用说，我本身就是导致砂石之神死亡的其中一个原因，虽然错在祂，但我想其他的神明不会跟我讲理。”
他的理由现实而清醒，即便没有“树精之拥”也不会接受神职。
再者，他本就看不上砂石之神的神职。
“果然如此…”
芙灵雅对此毫不意外，祂甚至几不可闻地、感慨般地叹了口气，像是在确认某个早已料到的答案。
赫伯特的拒绝，似乎反而让祂最后一丝摇摆不定也消失了。
“女士，比起寒冬女士的建议，你自己的想法呢？”
可就在芙灵雅有下一步动作之前，赫伯特忽然开口，认真地问道：“你自己，是希望举行这个仪式的吗？”
芙灵雅抿了抿嘴唇，深深看了赫伯特一眼。
他明明可以保持沉默的。
只要不多嘴问上这一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享受仪式的好处。
然后，祂开始诉说在那隐藏于“寒冬女神建议”这个借口之下，祂内心真正的想法。
“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反对的。”
“但是…我更讨厌被人小看，被人认定我不敢！”
当这句话从芙灵雅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清晰的、压抑已久的厌烦。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赫伯特，望向了某个并不在此处——那位热衷于编织情网、看戏取乐的爱神。
那个该死的碧池！
“我察觉到了，我好像被人小看了。”
芙灵雅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某种可怕的力量。
“伯忒拉的挑衅，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种促狭的逼迫，祂觉得我…肯定拉不下脸面，放不下架子，去真正地、亲自‘招揽’一位值得投资的英雄。”
“祂想看的，是我手足无措，是我循规蹈矩最终却一无所获的笑话。”
“而更令我愤怒的是…祂没想错。”
森之女神眼眸闪过恼怒与无奈，但最终化作了无力，叹息道：“如果是之前的我，那确实是会跟祂预料的一般，在纠结后放弃。”
“那就是我，是自然神系眼中其他人眼中的小孩子，一个胆小谨慎的家伙。”
自从接任代神系之主的位置，自己到底受到多少轻视？
恐怕已经数不清了。
“但…祂们错了，我已经不一样了。”
祂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那属于森林之主的、不容轻侮的威严开始显现。
“我听话了这么久…这一次，我要叛逆一次。”
芙灵雅的表情依旧平静，但话语却如同惊雷，在赫伯特心中炸响。
他看到了这位女神截然不同的一面，不再是那个温和、疏离、仿佛永远遵循着某种古老律法的自然代理人。
这是属于祂自己的想法，不再是那个坐在神系之主位置上的傀儡。
“伯忒拉，你不是觉得我做不到吗？不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吗？”森之女神微微抬头，仿佛在对着虚空宣告。
“我这次，偏不让你顺心！”
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是自然神系的代行者，是这片森林无可争议的女王！不是一个被你调戏之后，只能委委屈屈躲起来抽泣的小姑娘！”
祂的话语中透露出长久以来积压的郁气，低声道：“我受够了…受够了那个只能循规蹈矩、死守成规的自己。”
我叛逆了！
我现在要叛逆了！！！
发表了“叛逆宣言”后，芙灵雅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赫伯特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亮光。
“在你帮助我，将砂石之神彻底终结之后，我感觉…我的眼前，仿佛被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祂的语气带着一丝回忆的恍然，轻声道：
“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不必永远循规蹈矩，不必死守那些陈旧的、令人窒息的规矩。”
规则，只会束缚遵守规则的人。
需要尊重规则，但不必死守规则！
芙灵雅觉得自己终于是觉醒了。
除了赫伯特之外，祂还将这份觉醒，归功于寒冬女神的“建议”，对祂暗生感激。
“寒冬女神之前会给我这样反常的建议，一定是在隐晦地提醒我，不必纠结于规则…嗯！”
出于寒冬女神一向的信任，芙灵雅完全没想太多，觉得是自己一开始没有看穿对方的良苦用心。
谢谢你，寒冬女士！
我现在已经全都明白了！
同时，祂也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凡人，是无辜被卷入祂这场“叛逆”之中的。
“抱歉。”
芙灵雅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带着真诚的歉意。
“让你成为了这件事的‘牺牲品’…这一切，更多是我的任性。我之后，一定会补偿你的。”
赫伯特听着女神这番出人意料的剖析自白，心中的警惕迅速消退，化作了感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他迟疑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位褪去了神圣光环、流露出真实情绪，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固执的女神，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
“呃…没关系。”
“如果这是女士您所期望的，那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觉得这个天真的女神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管他呢！
反正我又不吃亏！
“叫我的名字吧。”
芙灵雅突然要求道，祂希望打破那层身份的隔膜，希望在这场祂主动发起的、打破规则的行动中，双方能处于一个更平等、更亲密的位置。
“呃…芙灵雅女士？”
“呵呵，我印象中的你，可不像是这么谦虚拘礼的人啊，赫伯特。”
芙灵雅微微歪头，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仿佛在说，我们都已走到这一步，何必再维持那表面的客套。
赫伯特与祂对视片刻，终于“无奈”地，却也带着一丝放松地接受：“那好吧，芙灵雅。”
都听见了嗷，是祂自己让我这么叫的。
“你真的是自愿的吗？”芙灵雅再次确认，目光直视他的双眼，不容闪躲。
赫伯特沉默了片刻，他能感受到对方那份隐藏在坚定下的、不易察觉的紧张与羞涩。
最终，他轻轻摇头，语气温和而肯定：
“我虽然是一位圣骑士，但我还没有那么不解风情，会对一位…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女士，说出伤人的话语。”
得到了他明确的、不带抵触的回应，芙灵雅仿佛终于卸下了最后的重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
祂不再多言，而是开始引导那早已准备就绪的仪式。
随着芙灵雅意念的波动，整个自然圣域仿佛活了过来，回应着它的召唤。
两人周围的花草开始无风自动，摇曳生姿，如同在演奏一曲无声的乐章。
粗壮的树藤如同苏醒的巨蟒，迅速生长、交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帷幔，将内部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
然而，帷幔的内部并未陷入黑暗。
许多原本只在夜间绽放出柔和光晕的花朵，在自然之主的操控下，此刻都齐齐亮了起来。
幽蓝、淡紫、莹绿、月白…各种柔和的光点交织在一起，将这片被隔绝的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境。
光线朦胧而梦幻，在芙灵雅矫健的身躯上流淌，勾勒出诱人的轮廓，为即将开始的仪式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旖旎而神圣的氛围。
在这片独属于他们的领域中，芙灵雅不再言语，轻轻摆动身体，开始了特殊的舞蹈。
树精之拥仪式自然不是直接拥抱那么简单。
在此之前，需要施术的树精进行一套完整的舞蹈，以此来调动彼此的情绪，在情绪的顶点肆意相拥。
这舞蹈并非人间任何已知的舞步，它狂野而自由，带着森林的呼吸与脉搏，每一个转身，每一次伸展，都仿佛在诠释着生命最原始的律动。
祂的长发如同流动的瀑布，祂的肢体语言充满了力量与柔美的奇妙融合。
这舞蹈，只为赫伯特一人而跳，将那份纯净、狂野而又不失柔美的自然之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眼前。
赫伯特怔怔地看着，几乎忘记了呼吸。
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眼前的景象仍是超越了凡俗的认知，是只在传说中才存在的绝景。
然后，芙灵雅舞动着，靠近了盘坐在地上的赫伯特。
祂牵起了他的手，将他一把从地上拉起。
赫伯特没有抗拒，顺着芙灵雅那轻柔却不容拒绝的牵引，生涩地、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祂的节奏，加入了这神秘的舞蹈之中。
他们的身影在迷离的光影中旋转、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柔的力道传来，赫伯特感到自己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
他并未坠地，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带着花草清香的怀抱之中。
芙灵雅从身前拥住了他，祂的手臂环在他的背后，让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
赫伯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祂胸膛下传来的、与他同样有些急促的心跳。
仪式本该在此刻，由芙灵雅主导，完成那个“交换”的拥抱。
然而，或许是舞蹈引动了情绪，或许是周围那尚未完全散尽的欢愉余韵作祟。
又或许，只是芙灵雅沉浸在这打破规则的自由感中，顺应了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这位心神激荡的女神，在这一刻忘却了最初那带有奖励性质的计划。
祂仰起头，顺应着本能，忘我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热情，吻上了赫伯特的颈侧，然后自下而上地寻到了他的唇，无意识地印了上去。
“唔！”
那是一个生涩却炽热的吻，充满了探索的意味和迷乱的情感。
芙灵雅在双唇相触的瞬间，理智似乎回笼了一线，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祂身体微微一僵，就想要抽身后退，结束这个超出了原定计划的亲吻。
本该只是一个拥抱才对，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但就在祂意图退缩的刹那，赫伯特却动了。
一直处于被动接受状态的他，在感受到那份真实的、不掺虚假的热情，以及祂随后那丝想要逃离的意图时，某种一直被压抑的东西仿佛被点燃了。
他并非榆木，面对一位如此美丽、且此刻展现出惊人魅力的女神主动献吻，他心中早已充满了被挑动的悸动。
撩拨完了意识到出大问题了？
现在想跑了？
晚啦！
于是，在芙灵雅想要退开的瞬间，赫伯特抬起一只手，有力地揽住了祂那纤细而充满韧性的腰肢，阻止了祂的逃离。
同时，低下头，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而是以同样甚至更为热烈的姿态，回应了祂的吻。
反客为主，深深地回吻过去。
“唔！！？”
这个突如其来的强硬回应让芙灵雅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既然已经叛逆了…那不妨叛逆到底。
寻求着那令人心神震荡的禁忌与新鲜感，祂将一切顾虑抛到了脑后，生涩地开始回吻。
与此同时，充满生机的神力与赫伯特体内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炽热的生命精气开始自然而然地交融、循环，形成完美的闭环。
发光植物们的光芒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摇曳的舞姿也更加热烈，仿佛在为祂的“叛逆”而欢呼。
圣域之内，光影交错，气息交融。
请：m.badaoge.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