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最美不过少女的脸红。
但那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大前提——
少女不是被憋红的。
“嗬嗬!咳…咳!”
突遭偷袭的特蕾莎涨红了脸,狼狈地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把卡在喉咙里的土豆块咳出来,一脸幽怨地看着母亲。
“妈妈!”
木柴在灶台里噼啪作响,火光将厨房的石墙映得暖融融的。
涨红了脸的特蕾莎坐在餐桌旁,手里握着木碗,碗里的土豆汤冒着热气,混着烤黑面包的麦香飘进鼻腔。
而坐在对面的母亲则是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边用木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浓汤。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呀,谁知道你会这么激动”
父亲则坐在一旁上,手里拿着一块硬面包,慢慢咀嚼着,目光落在母女俩身上,带着几分温和。
“哼。”
特蕾莎瘪着嘴角,哼了一声,决定不理会无聊的母亲。
不过母亲这个时候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问道:“所以,看你这么激动的样子,其实是被我戳中心事了?”
“咳咳!”
少女险些再次被呛到,放下了木碗,万般无奈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的意思是…怎么突然之间说这个啊?”
特蕾莎抿了抿嘴唇,不知为何有点不愿意深入谈起这个话题。
“那是因为——你似乎正等着我问呢,不然,你为什么最近吃饭的时候一直看着饭碗发呆啊?”
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表情中似有犹豫的女儿,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指了指她还没喝下去一半的浓汤。
“那难不成是不喜欢我做的土豆汤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妈妈可要伤心啊”
因为这个啊!
特蕾莎眨了眨眼,本想着敷衍地摇摇头就结束这个话题,但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这个…呃,也不是不喜欢吧。”
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地吐槽道:“但妈妈你难道不觉得,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吃土豆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啊?”
土豆浓汤,炖土豆,土豆泥,烤土豆…
土豆本身就很好吃,最近又丰收了,再加上母亲的手艺,这些做法都不难吃。
但问题是,吃的次数太多了吧!
顿顿吃,天天吃!
简直就是土豆地狱!
吃到最后,特蕾莎光是看着土豆就感觉头大,难以下咽。
“那怎么了嘛,能吃饱不就行了吗?”
母亲倒是显得很无所谓,随意摆了摆手,然后问道:“你要是不愿意吃的话,那我们明天就可以做别的,像是煮豆子什么的…”
特蕾莎听到这话后嘴角一苦,想到了土豆丰收之前每天吃煮豆子的日子,感觉自己还不如不提呢。
“那个,土豆是很好吃啦,但一定要每天都做吗?就不能隔几天吗?”
“那不行!”
妇人闻言哼了一声,嘟囔道:“哼,你们这群不懂土豆好处的家伙,我一定要让你们都体会到女神大人的良苦用心!”
她的脸上展露出了身为虔诚信徒的神情,发自肺腑地感激点头。
“都是因为伟大的自然之主命令祂的仆从挑选出了最适合这片土壤的作物,我们才能够吃饱饭!”
这时,一旁沉默的父亲突然插嘴道:“那个,是德鲁伊们选出来的吧?跟女神大人没…咳,没事,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在妻子陡然凌厉的目光下,他当即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低下头安静吃饭。
不该你出声的时候不要乱插嘴!
“哼”
妇人很满意丈夫的懂事,又给他的碗里添了一勺土豆浓汤,然后转头继续跟女儿说道:“顺便一提,我还是觉得你有心上人了。”
特蕾莎整个人都无奈了,无力道:“妈妈,你怎么还在说这个啊?你还不如继续说做土豆的事呢…”
“哈哈!还不是因为你很显然不想让我问嘛,一定是有事情在瞒着我。”
母亲笑得更开心了,整个人都愉悦起来,唏嘘道:“哎呀我家小特蕾莎也到了这个年纪了,我连问问都不行了?”
“也不是…”
“你犹豫了,那就是有了人选!但是不想告诉我喽。”
“我…唉,算了,妈妈你开心就好。”
在把女人问的无奈后,妇人自顾自地点点头,倒也不是真的想问出什么,就是单纯在吃饭的时候找个话题聊着。
证明就是,她转头就顺着这个话题跟丈夫继续道:“不过,不管我们的小特蕾莎有没有心上人,好像也确实该帮她考虑一下未来丈夫的人选了。”
说着,她主动提起了一个人选。
“我看铁匠家的大儿子就不错,人老实,力气也大…”
“咳咳。”
之前得到教训准备一直沉默看戏的父亲勺子一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妻子的胡言乱语。
“那个,他人是挺老实不假,力气也确实大,但他已经四十五岁了啊,这是不是有点年纪太大了?”
老父亲一脸深沉地缓慢摇头,说什么也不能把女儿交给一个老光棍。
不,把女儿交出去就不行!
不行啊——
不过,老父亲内心的悲情呼喊无人听到,就算听到也无人在意。
“嗯,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妇人思考了一阵子,勉强认同了丈夫的建议,继续问道:“大儿子不行,那小儿子呢?”
“不不不,他家的小儿子也四十四岁了,这不是没区别吗!”父亲再次激动出声。
不行!
“哎呀,这不是问问嘛,你急什么呀?”
妇人白了情绪激动起来的丈夫,哼道:“真是的,你们父女呀,一点都不稳重。”
被调侃的父女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咳咳…”
“唉…”
算了算了。
不要跟她争辩了,赢不了的。
她开心就好了。
那边,母亲对父女两人的小动作也不在意,还在笑呵呵地罗列着人选。
“裁缝那家的孩子听说也不错,不过,她家的孩子,我记得好像才…”
“三岁。”
父亲已经懒得吐槽了,迅速将碗中的浓汤喝下,十分心累地接了个话茬后就拿着碗去厨房了。
“哦,三岁啊,那确实是小了点。”
只是小了点吗!!?
特蕾莎压抑着自己想要吐槽的冲动,低着头不接话,也开始跟碗里的浓汤战斗。
餐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起来,只有母亲的轻语和碗筷碰撞的轻响。
“…呵呵。”
不过,听着母亲在耳边一个人的碎碎念,特蕾莎的嘴角不知何时也扬起了微笑。
特蕾莎偷偷抬眼,看了看母亲温柔的侧脸,以及父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和心里觉得暖暖的。
自从那一天从梦中醒来,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
特蕾莎早就已经彻底清醒,不会再把梦中的经历当做真实,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是,她不知为何,还是会时不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总觉得,这样的幸福,好像不属于我…”
“嗯?特蕾莎,你说了什么吗?”
面对母亲的询问,特蕾莎微微摇头。
“…没,没什么。”
吃完饭,特蕾莎主动收拾了餐具,和母亲一起拿到厨房里清洗。
父亲则去里屋拿了农具,等她收拾好后已经扛着锄头站在门口等她们了。
“今天得把东边那片地里的土豆都挖出来,再不挖,就要来不及卖给路过的行商了。”
父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特蕾莎擦了擦手上的水,拿起墙角的小锄头:
“知道了,父亲。”
一家三口朝着东边的田地走去,村子里很安静,偶尔能看到邻居们在自家院子里忙活,看到他们,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收获的季节总是让人开心的,哪怕这总要付出很多力气。
特蕾莎拿着那把小了一号,但对她来说仍是有些沉重的锄头,跟着父亲走向田埂。
土地带着日晒后的余温,踩上去软软的。
父亲在前面沉默地挥着锄头,动作熟练而富有节奏,泥土被翻开,露出底下一个个或大或小、沾着新鲜泥土的土豆。
特蕾莎学着他的样子,用力将锄头挥下。
她的动作远没有父亲那么流畅,好几次差点挖到土豆本身,但已经比最开始时熟练了许多。
没过多久,手臂就开始发酸,后背也沁出了汗珠,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累,是真的累。
手掌很快被粗糙的锄柄磨得有些发红,腰也开始酸胀。
阳光不算刺眼,却也带着几分热度,晒得她脸颊发烫。
特蕾莎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看向不远处的父母。
父亲依旧在埋头挖着,动作沉稳有力,一旁的母亲则在把挖出来的土豆装进筐里,动作麻利流畅。
“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着。”
母亲注意到特蕾莎的视线,回头对她笑道。
“没事,母亲,我还能挖。”特蕾莎摇摇头,擦了擦汗。
她也跟着弯腰,捡起那些圆滚滚的土豆,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一旁的筐里。
她看着筐底渐渐被收获填满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喜悦从心底升起。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泥土里,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偶尔会停下来,看看她的进度,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注意技巧。
特蕾莎虽然身体很累,但看着筐里的土豆越来越多,心里的喜悦也一点点累积起来。
她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每挖出来一个土豆,都像是收获了一份小小的幸福。
三人一直挖到天色渐渐暗沉,星辰开始在天幕上闪烁,才总算大概挖完,将装满土豆的筐子带回到家。
特蕾莎坐在凳子上休息,虽然身体疲惫,心情却奇异地轻盈。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多久?
特蕾莎记不太清了,好像有好几个月了,又好像已经很多年了。
每一天,都是类似的平静和充实。
清晨在鸡鸣中醒来,吃着母亲做的简单早餐,白天或许帮忙做些家务、农活,傍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听母亲聊起村里的琐事。
比如谁家又生了小羊羔,今年的收成看起来怎么样,谁家的夫妻又吵架了,谁家的孩子又调皮挨打了…
邻居们都很和善,见面会热情地打招呼,偶尔会送来一些自家种的蔬菜。
父母俱在,身体健康。
生活虽然清贫,却无忧无虑。
没有纷争,没有危险,没有迫在眉睫的压力。
这简直就是她幻想过的最美好最完美的生活。
完美得…简直像假的一样。
“…”特蕾莎抿着嘴,默默咬紧了牙关。
这个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心头浮现了。
如同水底狡猾的气泡,总是在她最幸福、最放松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浮上心头,然后“啪”地一声碎裂,留下一片冰凉的涟漪。
我为什么…总会觉得陌生?
她看着母亲在灯下缝补衣物的侧影,看着父亲在一旁默默擦拭农具的背影,看着这间虽然简陋却充满烟火气的屋子。
一切都那么真实,触手可及。
母亲的唠叨是真实的,父亲的沉默是真实的,手掌上因为劳作而产生的细微刺痛也是真实的。
可为什么,心底总有一小块地方,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很重要的一块拼图?
为什么有时候,她会对着某样熟悉的东西突然愣神,觉得它“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一种模糊的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
像极细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心脏上,平时感觉不到,但在某些寂静的瞬间,或是当她沉浸在过分的幸福中时,就会悄然收紧,带来一丝几不可察却无法忽略的窒息感。
对于现在的生活,特蕾莎甚至感到一丝…恐惧。
不是对具体事物的恐惧,而是对眼前这过于完美、毫无瑕疵的生活本身的恐惧。
它太完整了,完整得不留一丝缝隙,完整得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误入者,像个窃取了别人幸福的小偷。
她害怕有一天,这完美的泡沫会被戳破,害怕这一切会像晨雾一样消失无踪,害怕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
那个什么样的自己?
她皱起眉,试图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子,却什么也抓不住。
只有那股莫名的、沉甸甸的不安,如同夜色般缓缓沉淀下来,压在心头。
夜晚,她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虫鸣,却久久无法入睡。
身下的床铺很舒服,房间里有晒过太阳的味道,在母亲的操持下,一切都挑不出毛病。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那份违和感就越是清晰。
这样光景无比美好,也…陌生得令人心慌。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阳光气息的枕头里,捂住耳朵,试图忽略心底那越来越响的警报声。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或者说,这真的…是她的生活吗?
这天夜里,特蕾莎做了一个梦。
一个,做了许多次的,相同的梦。
在梦中,她看见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而在镜中不停闪过的,是一个少女的经历。
那是…另一个自己。
她没有跟那个自己对话,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默默注视。
注视着,那个与现在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
特蕾莎安静的看着没有意外,也没有恐惧。
因为,她已经看了很久。
在清醒的时候想不起来,但是一到梦里,她就能回忆这里的一切,记起来之前看到了哪里。
特蕾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样一个可悲,甚至称得上悲惨的“另一个人生”,但却本能地觉得这对她很重要。
于是,她从开始,一点点地看。
看着那个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母亲的女孩儿一点点长大,在孤独中成长起来。
在镜中,明明是相同的村民,但却对她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坦白的说,特蕾莎不喜欢镜中的故事。
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让人感到舒服。
母亲早早离世,父亲也聚少离多,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
后来更是沦落成为了奴隶,被运送到了邪神的祭坛之中。
悲惨的人生,污秽的血脉,简直没有遇上一件好事。
她一点都不想过那样的人生。
真的,一点都不想。
直到——那个转变出现。
那位几乎是只存在于梦中的完美骑士,拯救另一个她的恩人。
赫伯特大人。
一位如同烈日一般耀眼的圣骑士,在危险的时候出现在了另一个她的身边,将她从一切的苦难中拯救。
就像是传说中的英雄一样。
特蕾莎清楚,另一个自己是喜欢他,虽然只是少女偷偷的动心,并没有大胆地宣之于口。
不,不论是换成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沦陷的吧?
那份天大的恩情就足以让人动心,更不用说那位大人长得真的很好看呢…
哪怕是镜外的自己,也,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吧!
真的只有一点点。
在镜中,那位大人曾对另一个自己说过一段话。
他说:
“你拥有选择的权力。”
“另外,你并不是‘无法做出选择’…这就是你的选择。”
“接受你自己,无论是这弱小的凡人之血,还是那被诅咒的神性血脉,都平静的接受。”
“这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
“特蕾莎,坚定地走下去吧。”
特蕾莎也听到了另一个自己当时的回答。
“我无法做出选择,我…我两边都不想放弃!”
那时候,同样也是在类似梦境的世界中,另一个自己咬着牙,对着赫伯特大人,大声道: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但我也不是一个纯粹的魔物。”
“我不是怪物,我只是我。”
“一个做着天真美梦的村姑,一个夹在两份血脉中间的异类。”
“无论缺少了哪一份,都不是现在的我!”
两人的这番话对特蕾莎的触动真的很大,冲击性出乎意料的大。
“母亲。”
特蕾莎所厌弃的那份魔物血脉,却是另一个她和母亲之间唯一的联系。
无法割舍,不愿意割舍,绝不肯割舍。
另一个特蕾莎接受了命运对她的不公,忍下了所有折磨,等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在那个名为埃尔达的领地,她遇到了自己的闺蜜尤妮尔,和她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虽然那个牧师少女真的很喜欢逗她,总是说些令人羞恼的话,调侃少女的爱慕之情,时不时会露出一些过于慈爱的眼神,无意识将另一个她当做是小孩子对待…
但是,尤妮尔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填补了另一个特蕾莎心中对友情的缺失。
相比于另一个自己的悲惨人生,特蕾莎的生活显得太过美好。
美好的…
“甚至像是虚假的。”
特蕾莎说出了心底藏了许久的感想,却发现自己意外的平静,似乎早已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到底只是一场噩梦?还是说…其实,现在的我才是身在梦中?”
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场奇怪的梦罢了。
只要梦醒了,自己依旧是那个家庭幸福的乡下少女,不会有任何改变。
于是,和过去一样,特蕾莎睡去了,离开了那个怪异的梦。
但这次醒来和之前有些不同。
她没有忘记。
特蕾莎想起了另一个她经历的所有,包括赫伯特、尤妮尔在内的一切。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许久都没有一点动作。
直到,察觉到了奇怪的母亲前来查看。
“特蕾莎?你是赖床了吗?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可要跟妈妈说哦。”
“我,我…”
特蕾莎艰难地抬起头,全身都颤抖起来。
她看着那熟悉面容,嘴唇剧烈颤动,言语尚未出口,眼泪就不自觉的淌下。
“…妈,妈妈。”
不能问。
不能,问…绝对,不能问!
她流着泪,艰难地咬着牙,但却坚定地,近乎呓语地,问出了那句绝对不说出口的问题。
“你…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这是一场梦。
一场美好,但却无比悲哀的梦。
而“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似乎在感慨特蕾莎又一次没有睡醒。
“真是的,你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摇摇头,无奈地走到床前,掐了掐特蕾莎的脸蛋,笑道:“真是个傻孩子。”
“我当然是啊。”
“我永远是你的妈妈呀。”
而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流着泪,艰难地,不停摇着头。
不,不…不是这样的。
她不想承认,更不愿意承认。
但,又不得不承认。
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
无论这场梦有多美好,也不能再继续在梦中堕落下去了。
而在少女不停的摇头中,妇人的表情渐渐变了,垂下眼眸,轻声叹息:“这样啊,你想起来了…”
在心中的猜测得到肯定后,特蕾莎的泪水涌出更多,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和腿上的被褥。
“唉,真是个傻孩子。”
而被戳穿了“伪装”的妇人再次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依旧温和,不,甚至变得更加温柔。
她坐到床边,抬起手,替少女整理凌乱的发丝,轻轻用衣袖擦拭哭花了的脸颊。
“都说了,我永远是你的妈妈呀。”
“妈妈”看着已经彻底泣不成声的女儿,目光温柔,但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无论你想起了什么…”
“也无论我…”
“是否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