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在晚年与少帅有过一次激烈冲突,两人一度差点扭打起来。
那是父亲在退休后陪同大姐前往夏威夷演出,刚好遇到在那里的少帅。
大姐回忆说:
父亲问少帅,那天到底是老头给你手谕让你撤退,还是你自己瘾犯了,下令撤退?
当时两人就大吵起来,父亲在争吵中又问,是不是事后给犬养毅写信,还在信中塞了张支票,要求保留八万根金条还有数千万银元的家产?
那一刻,坐在轮椅上的双方差点站起来,开始互相问候对方的生产厂家。
但父亲狡黠一笑,却道,就是你这封信让犬养毅成为了兵变的枪下亡魂,也算你抗日有功。
节选自沈安南:《我的父亲》——第4卷第8章 沈复兴的火车在各族护路队的火把中穿过,火把照亮夜空,也照亮了他的心空。
龙云早早就派人在火车站等着他,可下车的时候,龙绳祖却看到沈复兴吊着一只胳膊走出车厢。
这让他大为吃惊,到了指挥官级别的军官受伤可不是小事。
别看抗战前期团长、旅长、师长、军长一个个英勇就义,可到了1940年以后,这种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从民国26年到民国28年,平均每年有21名师以上军官殉国,但这个数字到了民国29年之后,直接下滑到了8.5人。
说一句难听的,戴安澜这样的师长,在淞沪、金陵、徐州、武汉死得太多太多。
可也正是因为在后期那种大多数人都为自己考虑的情况下,海鸥仍然坚守军人的职责,才更加让人敬佩。
龙绳祖看着被小满搀扶着过来的沈复兴,立马迎了上去:“您这是”
沈复兴表面不动声色:“无碍,小伤。”
可实际上他知道,那是昨天冲动,伤没好利索就逞强了。
乘车再次来到龙公馆,龙云早早便在门口等候,只是身旁似乎还有其他人。
被龙云迎进龙公馆后沈复兴才知道,那些被李希烈搞怕了的家族,竟然再次心生一计,直接找到龙云投效。
伙伴的伙伴,那自然也算是半个伙伴 不得不说,人脉是真的广啊。
才一落座,龙云就接过儿子手中的茶壶主动给沈复兴倒茶:“维安老弟,此去可是真让我担心啊,连你也受了伤,这战况看来非同一般啊。”
沈复兴苦笑,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小伤,就是夫人派来的医生非要如此,可不好拒绝。”
“哦?!”龙云闻言一笑:“听闻弟妹在重庆搞的妇女救援队登上了华盛顿与欧洲的报纸,如今可是妇女楷模啊。”
“让您见笑了,都是为国分忧,岂敢贪图个人荣誉。”沈复兴说这话的时候,从龙云身后的那几人身上扫过。
龙云看到沈复兴的眼神,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他故作姿态,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老耽误事,都说老弟你在河内缺乏人手,这不,我有几个好友,介绍了些青年才俊过来。”
沈复兴缓缓放下茶杯,伸了伸手,小满立马递上烟,并为他点上。
烟雾再次笼罩他的脸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龙云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顿时紧张起来。
这与报纸与传闻中沈复兴那种伟光正的形象不一样啊!
见沈复兴不说话,龙云再次一笑:“哎呀,差点忘了,我那几个好友,愿意每人捐献粮食10万斤,金条50根,作为几个年轻人的”
“伙食费?”
沈复兴率先一步抢答,表情依旧玩味。
龙云养气功夫再好也终于有了一丝尴尬:“伙食费”
“今天能见到龙云老哥,算是你我缘分,我可是差点就死在了白寨!”沈复兴语气一变:“小满,安排人送他们去河内,让李希烈好好.安排”
说着,他甚至都没有给那些家伙自我介绍的机会,摆手就要将他们送走。
龙云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盯着沈复兴,开始重新审视双方的关系。
好半晌,龙云叹了口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的沈复兴已经不是当年在这房间里劝他爱国的那个沈复兴了,那些军功,那些民心,那些背后挺他的人.
为什么龙云这么着急?
因为重庆还有一群人等着沈复兴!
沈复兴的出现,让那些人看到了一个未来或许可以避风的港湾。
而不是待在一个月挨一次轰炸,一次挨半个月的重庆。
不少人听到防空警报的声音与那飘起来的气球(红色预警,黑色即将轰炸)就浑身发抖,因为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沈复兴能在河内有所作为,以他们家族的能力,就能在那边站稳脚跟,找到一条退路。
而如今,他不是沈复兴唯一的退路!
对沈复兴来说,大不了直接回委员长身边,难道不能混到退休?
但沈复兴却是他唯一的退路!
想到这里,龙云缓缓点头说道:“维安老弟,这次是老哥心急了,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嘶——!
沈复兴没想到龙云现在这么能屈能伸,他只能拱手:“老哥客气,既然您开口了,我自当安排妥帖。”
台阶还是要给的,花花桥子众人抬么。
沈复兴伸手,拦下了走在最后的那一人:“你叫什么?”
其余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他,那人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材普通,穿着中山装,戴着老实眼镜的书生向沈复兴微微低头,语气却有些不太自信:“我叫.司马忠。”
嗯!?
姓司马?
单名一个忠?
沈复兴扭头看向龙云,眼中全是疑问。
现在还有司马家族??
龙云苦笑:“是冯家,他们是司马迁那一支的,山西河津、还有河南孝义都有族人,民国以后有些人恢复了司马姓氏,也是我的一位故友。”
沈复兴转过身看向司马忠:“名字是你父亲起的?”
似乎是知道沈复兴要说什么,司马忠立马回答:“我们家祖上没有指着洛水发誓,此忠自然是忠于国家的意思。”
沈复兴嘴角抽搐,他受到后世影响比较严重,听到有人叫司马忠就有些表情不自然。
但其他人却没有太大表现,好像习以为常了。
也是,这年头,读过历史就不错了,能有几个人熟读历史,又能有几个人站出来宣讲历史?
他们自然是知道洛水之誓的,但没有人天天在耳边念叨,也就没那么在意。
“行吧,司马忠,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沈复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错过这样的人。
司马忠啊,这名字跟诸葛丧彪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有大用呢?
又与龙云谈了很久关于滇越铁路防空的问题,后续民夫与兵力支援的问题,沈复兴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休息。
司马忠自然也跟了上来,回到客楼,沈复兴示意司马忠坐下。
“说说,你会什么?”
沈复兴右手揉着眉心,连日来几乎没有停歇的工作,让他感到有些精力不济。
司马忠想了想:“家父教了军事、政治、权谋,但.”
“但什么?”
“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历史,我的志向就是与先祖司马迁一样,写出一本能够流芳百世的史书。”司马忠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很自信。
就连沈复兴都能够感觉到那股自信背后的满腹韬略。
“哦?那我该推荐你去钱教授座下,他可正缺你这样的学生呢!”沈复兴觉得有些好笑。
司马忠闻言先是兴奋,可随后低下头有些丧气地回答:“那不行,父亲交代过,时局稳定之前,必须跟着你。”
“你一个喜欢历史的,我要你跟着干什么?”
“我可以帮你在重庆与河内之间找到平衡!”
嗯!?
沈复兴觉得有些意思:“就你?”
司马忠有些难为情:“虽然祖上跟司马懿是两个分支,但我们身上都流着司马家族的血液,还是有些共同性的。”
“好,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