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猴子干笑了一声。
以陈阳的实力,如果不想帮它,完全可以将它杀了,何必搞这么麻烦,拿药来毒它,那不是浪费药么?
实际上,水猴子心中是明镜一样的。
曾经,丹阳子也说过帮它,但却是光说不...
黑水渊底,寒气如刀。
墨渊盘膝坐于一块凸起的黑岩之上,周身三尺内竟无半缕毒瘴侵入。他闭目凝神,呼吸绵长而深沉,仿佛与这片死寂之地融为一体。头顶百丈之上,是厚重岩层与翻涌毒雾,隔绝天光,也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唯有地底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沉睡巨兽在梦中翻身。
梁艳站在入口处的一块悬石上,手中握着一枚血玉符,那是她以自身精血祭炼而成的护命之物。她目光紧锁墨渊的身影,眉心微蹙。三日前他进入此地后便再未开口,只留下一句:“若我七日内未出,则当以雷火焚我尸首,不可留半点残魂。”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曾是峨眉弃徒,背负叛宗罪名;如今却成了唯一有望重燃佛门真火的人。命运弄人,莫过于此。
“你真的相信巴蛇?”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幽暗中,一道庞大的影子缓缓浮现巴蛇盘踞在对面崖壁,蛇尾缠绕石柱,独眼微睁,冷光如霜。“我不信任何人。”它声音低沉,“但我信因果。谭绝救我时,曾说‘天地有劫,山河代偿’。如今墨渊走的这条路,正是当年谭绝未能走完的…所以,我守的不是他,是那一句诺言。”
梁艳默然。
就在这时,墨渊忽然睁开双眼。
刹那间,两道银白电弧自其瞳孔迸射而出,划破黑暗,在岩壁上留下焦痕。他的气息骤然暴涨,如同潮汐决堤,四周阴煞之气竟被强行撕开一圈真空地带。紧接着,体内传来阵阵骨骼鸣响,似有雷霆在其经脉中奔腾不息。
“来了。”巴蛇低语,“气机已满,天劫将临。”
梁艳心头一紧:“这么快?他才闭关不到三天!”
“正因为太快,才危险。”巴蛇冷冷道,“正常修士需积累圆满,徐徐引动天机。可他是神煞之体,天生逆命而行,修为一旦触及瓶颈,便会自动冲击关卡,引动劫雷提前降临。这不是突破,是逼迫天地承认他的存在。”
话音未落,头顶岩层突然剧烈震颤,裂缝蔓延如蛛网。一股无形压力从上方压迫而下,连巴蛇的鳞片都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秘境压制还在!”梁艳惊呼。
“那就打破它。”墨渊缓缓起身,双掌合十,口中吐出一道古老咒音。
“嘛呢叭咪”
六字真言响彻深渊,竟是纯正峨眉佛音!随着诵念,他背后浮现出一尊虚幻金身,虽残缺不全,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那是卧云子留在他识海中的佛意烙印,此刻竟被强行唤醒!
“轰!”
一声巨响,头顶百丈岩层轰然炸裂,碎石如雨坠落,却被一股无形力场尽数弹开。漆黑天穹显露一角,灰蒙蒙的云层开始旋转,隐隐有紫雷游走其间。
“他在用佛力对抗秘境法则!”梁艳震惊,“这会加速天劫降临,但也可能让他在渡劫中途失去灵台清明!”
“他知道代价。”巴蛇沉声道,“但他别无选择。外面的世界不会等他慢慢成长。丹阳子已经派人封锁东峨山外围,齐天观的‘窥天镜’每半个时辰扫过一次山脉,田伯农更是在昨夜召出了‘九幽傀母’,正在搜寻他的踪迹。若不在此刻突破,等他们联手攻来,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天空之中,雷云越聚越浓,已然形成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漩涡。中央一道紫色电蛇蜿蜒盘旋,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
第一劫,将至。
墨渊仰头望天,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吧。”
刹那间,天崩地裂!
“咔嚓!”
一道粗如殿柱的紫雷自云中劈下,带着撕裂虚空之势直取墨渊头顶。速度之快,连巴蛇都来不及反应。
然而墨渊不闪不避,双手猛然向上托举,背后金身虚影暴涨三倍,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轰!!!”
雷火四溅,整座黑水渊剧烈摇晃,潭水掀起百尺浪涛。墨渊双臂焦黑,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手肘流淌而下,但他依旧屹立不动,脚下岩石寸寸龟裂,却未后退半步。
“第一劫,过。”他喃喃道。
天上雷云并未散去,反而更加狂暴。第二道雷劫酝酿得更快,颜色由紫转黑,雷光中竟夹杂着丝丝血纹。
“这是…天怒劫纹?”梁艳脸色大变,“传说只有犯下逆天之罪者才会遭遇的异象!他明明只是突破境界,为何会引来这种劫罚?”
巴蛇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因为他修的是《八一七牙经》残篇。”
“什么?!”梁艳猛地转向它,“你说他已经在练那禁忌功法?”
“不然你以为他这几日为何进展如此迅猛?”巴蛇冷哼,“神煞之体本就易染邪功,再加上残卷中记载的‘借煞补气、吞雷炼骨’之法,虽能短时间内暴涨修为,却也会扭曲天机感应,让天劫误判其为‘祸世妖孽’。现在的劫,已非普通道真劫,而是混杂了天罚之力的‘双生劫’!”
梁艳心中剧震。
难怪墨渊要选黑水渊这里阴煞遮天,最利于隐藏功法气息。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被天道察觉了一丝端倪。
第二道黑血雷轰然落下!
这一次,墨渊不再硬接。他身形一闪,施展出“七雷遁法”,化作七道残影交错腾挪,试图避开正面冲击。然而那雷电似有灵性,竟在空中转折追击,最终仍有一道余波擦中其左肩。
“啊!”
墨渊惨叫一声,整条左臂瞬间碳化脱落,露出森森白骨。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但他咬牙掐诀,催动体内残存佛力,迅速凝聚再生之力,断臂处血肉蠕动,新肢缓缓长出。
“还能撑。”他喘息着说,“再来。”
第三劫,竟是三道连环雷同时劈落!
墨渊面色一凛,知道不能再被动承受。他猛然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处一道古老的刺青那是峨眉禁地所得的“伏魔印”,原本封印着他体内的煞气源头。此刻,他竟主动将其激活!
“以血启印,借煞还阳!”
鲜血顺着符纹流淌,整枚印记glowing起诡异红光。刹那间,一股恐怖煞气自他体内爆发,竟与天劫产生共鸣,将其中一道雷电反向牵引,轰向另一道!
“轰隆隆!”
三雷相撞,炸出一片毁灭风暴。墨渊借势跃起,冲入雷火中心,以肉身淬炼每一寸筋骨。他的皮肤开始龟裂,又迅速愈合,每一次重生都变得更加坚韧。
第四劫尚未落下,他的气息已然截然不同。
不再是单纯的佛修或道修,而是融合了神煞、佛意、雷劫之力的全新存在。
“他正在蜕变。”巴蛇低语,“若能挺过第五劫,或许真能踏入道真境。”
梁艳却看得心惊肉跳:“可他的元神已经开始波动了!你看他眉心那道裂痕!”
果然,墨渊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小黑线,正缓缓延伸。那是元神受创的征兆,若继续恶化,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神魂俱灭。
第五劫,终于降临。
这一次,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降下的并非雷电,而是一团漆黑火焰冥狱业火!
“不可能!”梁艳失声,“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劫火,专焚元神,连山君都不敢直面!他怎么可能引来这种级别的劫难?”
巴蛇沉默片刻,缓缓道:“只有一个解释…《八一七牙经》不仅仅是功法,它是钥匙。”
“钥匙?”
“开启某位古老山君封印的钥匙。”巴蛇目光深远,“墨渊修炼残篇,等于触碰了那位存在的禁忌领域,天道因此判定他为‘窃权者’,降下最严厉的审判。”
黑焰如瀑,倾泻而下。
墨渊抬头,眼中竟无惧色,唯有决然。
“既然你要焚我元神…”他低声笑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神煞归心’!”
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双手结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印诀,口中吟诵起一段晦涩古语:
“吾承峨眉烬火,拜谒东岳灵枢;
以身为鼎,纳百煞而不浊;
以魂为薪,燃万劫而不熄;
今日求道,不问仙佛,只问本心”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竟主动迎向那团黑焰!
“疯了!”梁艳想要冲上前,却被巴蛇拦住。
“别去。这是他的选择。”
只见墨渊冲入业火之中,身体瞬间燃烧起来,皮肉焦枯,骨骼裸露,可他的意识依旧清醒。更惊人的是,那团本该吞噬一切的冥狱业火,竟在他体内稳定下来,沿着经脉流转,与神煞之力交融,形成一种全新的能量循环!
“他在…炼化业火?”梁艳难以置信。
“不是炼化。”巴蛇摇头,“是共生。他的神煞之体本就源于远古妖魂碎片,而冥狱业火恰好是那种存在最渴望的能量。现在,两者正在融合,重塑他的根基。”
第六劫迟迟未至,天空雷云却愈发压抑,仿佛在积蓄某种终极力量。
墨渊从火中走出,全身焦黑,宛如枯木。但当他缓缓睁开眼时,眸中已有两簇幽蓝火焰跳动。
他抬手一招,地面断裂的左臂竟自动飞回,与新生肢体完美接合。随后,背后金身再度浮现,这一次,不再是残缺佛影,而是披甲执戟的战神之相,赫然是峨眉失传已久的“金刚怒目身”!
“六劫已过。”他轻声道,“还差最后一步。”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远处洞穴深处,那双沉眠千年的瞳孔,忽然完全睁开。
一道苍老而冰冷的声音,穿透时空壁垒,直接响彻在所有人识海之中:
“谁,在动我的经?”
墨渊浑身一震,猛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梁艳踉跄后退,捂住耳朵尖叫:“这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巴蛇全身鳞片炸起,发出警告般的嘶吼:“不好!是西峨山主伏藏山君!他还没死!他的意识一直寄存在秘境核心!”
墨渊眼神锐利如刀:“原来如此…《八一七牙经》根本不是普通的功法,它是伏藏山君用来复活自身的媒介。而我修炼残篇,等于在替他打通复苏之路…”
“那你现在怎么办?”梁艳颤抖着问。
墨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冷笑一声:“既然他想靠我复活,那我就让他看看,是谁主宰谁的命运。”
他猛然将竹简投入业火之中,口中喝道:
“焚经断缘,斩契明志!从此以后,《八一七牙经》不再属于任何山君它,归我所有!”
火焰升腾,竹简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第七劫终于降临。
这一次,没有雷,没有火,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白光,从天而降,笼罩全身。
那是天道认可之光。
意味着,只要扛过这一击,便可正式迈入道真境,成为凌驾凡俗的存在。
墨渊张开双臂,迎接光芒。
白光入体,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重组,每一缕神识都在升华。识海深处,那枚“伏魔印”悄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全新的印记形似峨眉山轮廓,中央镌刻二字:
“赶山”。
不知过了多久,光散。
墨渊静静站立,黑袍猎猎,周身再无半分煞气外泄,反而透出一种返璞归真的平静。他的气息,已无法用常理衡量。
“成功了?”梁艳小心翼翼地问。
巴蛇深深看了他一眼,竟罕见地低下头颅,恭敬道:“恭喜…道真。”
墨渊微微一笑,望向远方:“不止是道真。我现在明白了,所谓的‘赶山’,不是驱使群山,而是与山共鸣,听懂它们的语言。每一座山,都是一位沉睡的君王。而我要做的,就是唤醒它们,并告诉这个世界新的时代,开始了。”
突然,他神色一动,转身看向某个方向。
“有人来了。”
梁艳皱眉:“难道是丹阳子他们杀到了?”
“不是。”墨渊摇头,“是友非敌。而且…她身上,带着峨眉的气息。”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身影穿过毒瘴,踉跄步入渊底。那是一名年轻女尼,袈裟破损,满脸血污,怀中紧紧抱着一卷泛黄经书。
见到墨渊,她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师兄…峨眉…没了…卧云师伯圆寂前让我来找你,说只有你能…重续佛脉…”
墨渊接过经书,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五个朱砂大字:
《大乘赶山录》
风,再度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