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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群魔乱舞

  3月19日,早晨7点。

  一架c47运输机在岱山上空盘旋,终于确定了降落地点后,舱门打开,几个黑影从舱门中一跃而下,最后变成了洁白的蒲公英,“慢悠悠”的从天上飘落下来。

  地面上待命的士兵立刻去迎接“飘落”的蒲公英,在找到第三朵的时候,终于找对了人。

  “教官。”

  “张长官!”

  士兵们一拥而上,迎上满身泥泞的张安平。

  张安平的样子很狼狈,明显是在泥泞中打了几个滚。

  非常有力的证明了一个空降菜鸟第一次空降时候会如何的凄惨。

  但士兵们却异常的佩服他的勇气和无畏,只接受过两个半宿的突击训练,就敢从飞机上一跃而下,还是降落到这种泥泞的地带,勇气可谓是惊人。

  在蜂拥而来的接应士兵解开了伞包之际,张安平用急切的口吻道:

  “局座是不是没找到?没找到是不是还证明人有可能活着?”

  士兵们不敢回答,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焦尸,尸体的数量跟乘机人数一致,且通过一具尸体嘴里的金牙,已经确定了是戴春风。

  没有回答,对张安平来说仿佛是肯定似的,在伞包被解开后,他就一把推开要搀扶的士兵,喊了一句带路后,手脚并用的就跟着带头的士兵往坠机点跑。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张安平摔了整整五次,整个人仿佛是泥猴子——这不是演的,而是他真的乱了方寸。

  事情,等于是他做的,可真的即将面对尸体的时候,心里终究是不得平静。

  飞机的残骸遍布方圆数百米,机舱的残骸较大,十三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机舱残骸处——其中的数具尸体还是被拼接的。

  张安平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身形一个跄踉再度摔倒,但他却一把推开了过来搀扶的士兵,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明显是能看到强忍着悲伤,他开始一具一具的查看。

  最终在一具焦黑的尸体前停下,整个人颤栗起来,久久不语。

  许久后,他说:

  “发报吧。”

  “国民政府军事统计局局长戴春风少将,确认…遇难。”

  说罢,张安平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一语不发。

  电波将张安平口述的消息扩散。

  在第一时间里,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都知道了消息。

  侍从室。

  一名侍从官小心翼翼走来:

  “侍从长,张世豪发来电报,确认戴局长已经…遇难。”

  侍从长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出现了数秒的迟疑:

  “雨农,真的走了?”

  侍从官轻轻的点头。

  侍从长茫然的起身。

  戴春风音容仿佛在眼前浮现,怔了许久后,他出声问:

  “当天一共四架飞机,其他三架都没事?”

  侍从官点头:“是的。”

  “所以,就雨农的飞机出事了么?”

  侍从长露出一抹凝重:“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侍从官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

  “查!必须严查!”侍从长的脸上浮现怒意:“雨农虽然这两年有些胡涂,但他终究是我的眼睛和耳朵,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

  “让侍从室牵头,组成一个调查组,彻查!”

  “是——”侍从官犹豫了一下:“那张世豪要不要进调查组?听闻戴局长遇难,张世豪…非常关心。”

  “关心”这个字眼就非常有意思了,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关口。

  侍从长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字眼背后的意味,他顿了顿:“调查组,不要用军统的人!”

  “是。”

  侍从官离开后,侍从长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为戴春风的死而伤怀,但很快他就止住了心中的悲意,恢复了冷静。

  一声嘀咕从他嘴里发出:

  “军统这一大摊子,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军统,局本部。

  戴春风死了!

  消息传来后,军统上下震惊不已。

  尽管之前早有心理准备,可终究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现在已经证实,这让军统上下无不震惊。

  但在震惊过后,所有人都开始为之后的事做打算。

  可是,在环视了军统体系之后,军统上下,居然都…平静了。

  有什么可争?

  有什么可准备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张家,宽慰一下戴局长的表妹、表妹夫,毕竟他们的表哥,出事了!

  一时之间,张家,门庭若市。

  毛仁凤站在窗前,透过窗户观看空荡荡的局本部,一抹苦笑从嘴角浮现。

  没有一个人看好他啊!

  看看,都跑了,都跑去张家提前表忠心了。

  毛仁凤很酸,但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要是换他自己,这时候也绝对会跑张家提前表忠心。

  着实没有竞争力可言啊!

  但他…却是张安平的对手,想去投诚都不成。

  不知道张安平会怎么处理我?

  毛仁凤颇为好奇的在心里想着:

  他是要展现大度留下我,还是一脚将我踩死呢?

  不过,他应该没有时间来理会我吧?接下来的军统,必然面临着自成立以来最大的疾风暴雨!

  一抹说不上是苦笑还是嘲笑的笑意在毛仁凤嘴角浮现,张世豪,你终究不是戴雨农,你…真的能像戴春风一样,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带着军统走出困境吗?

  正幻想着军统的未来,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明楼和郑耀先联袂而来。

  毛仁凤看到两人后,露出苦笑:“我以为你们也去了张家。”

  明楼不答,自顾自坐下,郑耀先却叹息道:

  “老毛,你觉得我还有回头路吗?”

  “或者说,你觉得我还能向他低头吗?”

  毛仁凤看着郑耀先,苦笑:“老七,你性子…太刚了!”

  明楼这时候插话:“人嘛,总得要让自己的心舒坦些。”

  毛仁凤闻言,一改苦笑,用自嘲的笑意说:

  “得,三个失意人,这时候抱团取暖喽。”

  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尖锐的响了起来。

  毛仁凤自嘲道:“奇了怪了,这时候还有人打电话?”

  说着他接起了电话。

  “毛主任。”

  “唐书记…长么?”毛仁凤带着嘲弄的声音作为了回应。

  过去,毛仁凤跟唐宗还有郑耀全三人组成了同盟,抗张同盟。

  但唐宗背刺了他跟郑耀全。

  当然,最关键的是狐狸级别的唐宗出手后,却被张安平反杀,丢掉了侍从室第六组组长的职务。

  他毛仁凤面对张安平虽然屡战屡败,但终归是屡败屡战,你唐宗倒好,一败涂地!

  “戴雨农死了,”唐宗似是没有听出毛仁凤话语中的嘲弄,自顾自道:“人死不能复生,军统局的物件,该收回来了。”

  “戴雨农占用了局内的不少车,有一辆庞克斯蒂轿车,分给我吧。”

  “对了,我之前还从军统的账目中看到他把不少好枪都放在了家里,这些都是公家的东西,得拿回来——我亲自去取。”

  “没问题吧?”

  毛仁凤听得瞠目结舌。

  这段话的意思是:戴春风死了,他名下的车,我唐宗要了!他占用的军统的枪,我亲自去收。

  毫无疑问,这是落井下石!

  可唐宗这样的老狐狸,又岂会轻而易举的落井下石?

  对这种人物来说,如此肮脏、没有技术含量、没有风度的行为,过于掉价了!

  可他,却这么干了!

  为什么?!

  毛仁凤在第一时间就品出了唐宗的目的:

  抗张!

  没错,他唐宗,要身先士卒,第一个向张世豪宣战!

  如此瓜分戴春风名下的“公家财产”,目的就是向张安平宣战!

  毛仁凤品出了其中的味道后,不由颤栗了起来。

  不是吓得,而是激动。

  戴雨农死讯传来,军统局本部“人去楼空”——人都跑张家去了。

  为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本能的认为一件事:

  虽然戴雨农死了,但军统的继承人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有人起“贰心”,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贰心,而是张安平的势力太强悍了,强悍到其他人生不出贰心的程度。

  但在这个时候,唐宗率先发起了进攻的号角。

  秦末,大泽乡,陈胜说: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于是,大一统的秦朝,崩了!

  唐宗此时的行为,无异于陈胜在大泽乡的举动。

  毛仁凤岂能不激动到颤栗?

  唐宗耐心的等待着毛仁凤的回应。

  终于,毛仁凤压制住了心中的激荡,用三个字做出了回答:

  “没问题。”

  没问题——你先上,我…紧跟着也上!

  唐宗平静的道:

  “好!”

  电话挂断,毛仁凤坐在沙发上,手一直在颤抖。

  之前,他没想过再跟张安平对垒。

  没了戴春风撑腰,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啊!

  可是,唐宗的这个电话,让毛仁凤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戴雨农一死,军统被拆分是必然的结局,张安平确确实实强大,可在煌煌大势之下,他的强大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多方发力,直接将军统拆分,到时候领一系军统力量跳出军统框架,另起炉灶,可行吗?

  可行!

  明楼对唐宗的电话有猜测,但还是直白的问:“主任,唐宗他说了什么?”

  毛仁凤强压心中的激荡:

  “唐宗,要打响反张的…第一枪!”

  明楼和郑耀先的眼神隐晦的对视——他们此行过来,不就是为了鼓动毛仁凤反张嘛!

  明楼眼前一亮:“好啊,有人带头,后面的煌煌大势,就不是他张安平能阻止了!”

  “主任,此战,我等,要么生,要么…死!不管生死,明楼愿为主任马前卒!”

  毛仁凤大喜,但目光还是望向了郑耀先。

  郑耀先深呼吸一口气:

  “老毛,你我,有进无退!”

  毛仁凤闻言,豪气干云:“好,我们兄弟三个,这一次,跟他张世豪,拼了!”

  “最新的消息,老头子,不许让军统的人参与戴春风之死的调查!”

  “连张世豪都不让参与?我可是听说因为戴春风的死,张世豪这混蛋都红眼了!玛德,这混蛋都想捅破空军的天!”

  “呵呵,这不是专门防着张世豪嘛——哼哼,他张世豪能耐再大,终究不是天子近臣,关键时候一个用词,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一瞬间,参加密会的其他人明白了为什么“老头子”不让军统的人参与了。

  “这脏水,泼的妙啊!”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既然已经泼了脏水,那我们就做绝!”

  “什么意思?”

  “你们说,军统谁最希望戴春风死?”

  “肯定不是张世豪,这家伙就是一根筋。”

  “蠢!为什么就不是张世豪?戴春风死了,张世豪不是最大的受益者吗?自古以来,可没有几个希望皇帝长寿的太子!”

  嘶——

  密会众人倒吸冷气,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可行!只要把张世豪拖下水,军统的那一摊子,就是我们的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立刻先把风声放出去!”

  戴春风的死讯是早上传来的,但在下午的时候,市面上突然就流传起了小道的消息。

  “军统的戴春风死了,知道吧?”

  “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你们说戴春风的死是真的意外吗?”

  “怎么不是意外?听说南京那边天气突然变化,好好的一个白天变成了黑夜,暴雨更是像从盆里倒一样。”

  “肤浅了不是?知道吗?当时有四架飞机,可其他三架飞机都没有事,只有戴春风的飞机出事了!”

  “运气不好吧——他可能是…缺德事做的太多了。”

  “缺德事?呵!他缺德事做的有河南王多吗?你们知道戴春风的飞机是从哪里起飞的?”

  “哪里?”

  “上海!上海,是谁的地盘你们应该清楚吧…”

  “张世豪?不对啊,我听说张世豪都冒雨跳伞去找戴春风了,这可是玩命的差事!”

  “呵,戴春风多次许诺让张世豪接班,结果他一直霸着军统局长的位子…还有啊,戴春风的飞机起飞的时候,张世豪负责检查的。”

  “四架只有一架出事了,出事的还偏偏是戴春风的飞机,你们说呢?”

  “张世豪…他等不及了?!”

  “靠,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谣言的传递速度远超人们的想象,到了天黑的时候,张世豪谋算戴春风的事,就传的有鼻子有眼。

  阴谋论,甚嚣尘上。

  郑耀先的电话打到了毛仁凤处。

  “老毛,你听到传言了吗?”

  “什么传言?”

  “你真没听到?”

  “到底什么传言?”

  “张世豪…阴谋算计戴局长!”

  毛仁凤嗤笑:“这市井流言可真有意思。”

  毛仁凤掌握着上海的动态,知道戴春风失联以来张安平都做过什么——对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怎么可能算计戴春风!

  郑耀先“深有同感”:“是啊,这留言不靠谱,我们军统,该有点动作。”

  毛仁凤眼前一亮。

  流言,向来是堵不如疏。

  既然这样,那就往死里堵啊!

  毛仁凤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从现在起,严查流言!”

  搁下电话,毛仁凤露出意味深长之色,自语道:

  “郑老七,比我想象的更可靠啊!”

  南京,灵谷寺。

  戴春风的棺材临时停在了此处。

  早晨,两道人影匆匆赶来,但在即将接近的时候被暗处窜出来的特务拦下。

  特务看清两人后,急忙问好:“沈处长、王处长。”

  来人正是沈最和王天风。

  沈最询问:“张长官呢?”

  “张长官从昨晚到这里以后就守着局座,不准任何人过去打扰。”

  王天风道:

  “我要去见他。”

  特务为难的看着两人,沈最脸色阴沉道:“不准吗?”

  特务小声道:“张长官不准任何人过去打扰。”

  沈最怒道:“你去汇报!”

  “沈处长,这…”

  “去!”王天风冷着脸。

  特务犹豫了下,最终决定去汇报。

  大约一刻钟后,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张长官让你们过去——沈处长,您劝劝张长官,让他吃点吧,这几天了,张长官只喝了些水,而且从没有眯过一眼。”

  “嗯。”

  沈最和王天风匆匆向停棺的位置赶去。

  停棺的位置布置的很简陋,一个简单的草棚下面停着棺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身泥泞的张安平坐在一旁,再无其他。

  而张安平身边,还放着一份冰凉的饭菜。

  未动一筷。

  沈最并没有直接去张安平,而是到了棺前下跪,郑重的磕头,久久没有起身。

  戴春风对他恩重如山,能有今时今日地位,全靠戴春风的看重。

  (之前冒雨跳伞的情节,是参考了沈醉的行为——戴春风失联后,沈醉差点雨天跳伞,甚至都经过了一次演练。)

  王天风却没有跪,只是怔怔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沈最起身后打破了沉默。

  “张长官,局座一死,牛鬼神蛇都跳出来了!”

  沈最带着恼火:“局座尸骨未寒,唐宗就将局座的一辆座驾带走了,还亲自去了戴公馆,将局座珍藏的一批好枪悉数拿走了!”

  张安平没有吭声,只是目露杀气。

  王天风走近,沉沉的道:

  “侍从室那边牵头组建了一个调查组,要调查坠机真相。”

  “调查组成员,没有军统的人。”

  张安平涩声道:“让军统自上而下所有人无条件配合调查组,阳奉阴违者,杀无赦!”

  “沈最,你去上海,配合调查组行事。”

  “老王,你留在南京,配合调查组。”

  “我只要真相!”

  两人微微点头。

  沈最犹豫的看了眼王天风,见王天风不想吭气,他便只好道:

  “重庆那边传来消息,局里的很多人跑去你家了,不过张处长紧闭家门,没有让任何人进去。”

  张安平却没有反应。

  沈最见状,继续道:

  “还有一件事…”

  “重庆那边,正在疯狂的传言,称…局座之死,是你所为。”

  张安平闭目,沉默一阵后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真相,其他事,以后再说。”

  王天风突然道:

  “唐宗、郑耀全、毛仁凤都在蹦跶,还有,有人正在汇集各方力量,试图瓜分军统。”

  张安平摇头重复说:

  “我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王天风心中似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地,他沉沉的道:

  “我…也想知道真相。”

  沈最愕然的看着王天风,他反应过来了——王天风,居然真的在怀疑张安平!

  而张安平,却对这些事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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