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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要你命的人

  “哎呀呀!啧啧啧!”骆海打断他的话,故作委屈地摊开双手,“魏老爷这可冤枉下官了。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奉命?奉谁的命?”魏大宝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骆海脸上。

  骆海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又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自然是奉苍州王的命令。王爷说魏老爷家业广大,正好可以暂借来安置将士们。”

  “苍州王?”

  魏大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面上的轻蔑肉眼可见。

  “哼!他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魏家的人现在已经登基做了新君?本老爷只需一句话,他什么狗屁王爷就得掉脑袋!”

  府衙里的衙役们闻言都变了脸色,唯独骆海依旧面带微笑。

  他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强忍笑意:“哦,对了,下官忘了告诉魏老爷。苍州王特意嘱咐,说您为苍州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若见到您一定要好好的感谢。本官早已准备周全。”

  说完,骆海拍了拍手。

  只见从府衙内鱼贯而出十几个衙役,有人抱着大鼓,有人提着铜锣,在县衙门前一字排开。

  随着骆海一个手势,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瞬间响彻整个街道。

  两名衙役展开一条三丈长的红布横幅,上面用金粉写着斗大的字——“感谢乡绅魏大宝,为苍州发展做出重大贡献”。

  衙役们敲锣打鼓,齐声高喊:“感谢魏老爷!感谢魏老爷!”

  “走过路过的乡亲们,大家快来感谢魏老爷啦!”

  骆海从街上招来路过的百姓和士兵,众人也纷纷加入,围拢在县令府门前,齐声高喊:“感谢魏老爷!感谢魏老爷!”

  魏大宝站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血气上涌。

  他的脸色由青转紫,嘴唇不停地哆嗦着。那空荡宽大的衣袍随着他的哆嗦无风自动,整个人看上去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

  “骆海…你…你欺人太…”

  他颤抖着手指向骆海,却见对方正站在台阶上,面带微笑地向围观百姓拱手致意。

  有几个士兵甚至走到魏大宝面前,像模像样的作揖行礼,嘴里还念叨着“多谢魏老爷慷慨,让我等有容身之处”之类的话。

  锣鼓喧天,喊声遍地。

  魏大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张了张嘴,突然从喉咙深处自发的挤出了一声:“卧槽!”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竟暂时压过了锣鼓声。

  骆海和衙役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魏大宝再也站不住。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在家丁的搀扶下勉强爬上马车。

  临走时,他回头狠狠瞪了骆海一眼,宽大的袖袍用力一甩,差点打到扶他的家丁。

  “回客栈!”他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马车缓缓驶离县衙,身后的锣鼓声、欢呼声却越来越响亮。

  魏大宝瘫坐在车厢里,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

  几代人经营的家产被抄,房屋被占,骆海又如此嚣张,他还如何能在这苍州待下去?

  想他堂堂四大世家之首的魏家子弟,从小到大,他在这苍州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作威作福。

  在苍州,有谁敢跟他魏老爷说一个不字?如今却犹如丧家之犬,他该如何自处?

  想到此,他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回苍州的路上,他就看到大量的流民,也听到有许多荆州的逃兵投奔苍州。而照现在看来,那些流民和逃兵全都被苍州王吸收了。

  按照朝廷的主制,藩王的府兵不得超过五百,收留逃兵也是死罪。可苍州王偏偏这么做了。

  他想干什么?难道…

  这个念头一出现,魏大宝大骇。

  不行!

  反正苍州已无他魏大宝的容身之处,今日暂且休息一晚,明日他就带上家人赶回京城,投奔叔父。

  苍州王心怀不轨,他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叔父魏丞相,趁着苍州王羽翼未丰,让新君速速派兵来讨伐苍州王。

  马车缓缓而行,他掀开车帘最后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骆海正带着衙役们向他挥手告别,那笑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待魏大宝的马车转过街角,骆海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拍着身旁师爷的肩膀,“看见没有?都说骂人不打脸,王爷这招简直是在魏大宝脸上左右开弓啊!”

  衙役们也都笑得开心,有人甚至捂着胸口,学着魏大宝的样子,高声喊“卧槽!”。

  整个县衙门前洋溢着快活的空气,而这份快乐,正是建立在魏大宝的心痛之上。

  魏大宝忍着一肚子火回了暂住的客栈柴房。

  而就在当天晚上,荆州城内的荆州王府迎来了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

  子时时分,王府朱门紧闭,铜环映着月光泛出幽幽的冷色。

  九曲回廊间,几盏绢纱宫灯在夜风中轻晃,灯罩上绘着的莲纹像活了一般,在青砖地上投下颤动的光影。

  花草树木在月光中投下的宽大阴影错落摇晃,太湖石假山后时不时传来三两声蟋蟀鸣叫,更衬得这深宅大院静得骇人。

  夜风将守夜婆子们的鼾声吹得断断续续。西角门值房里,一盏油灯芯将尽,灯花爆裂时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小厮。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看见巡逻府兵从窗外走过。

  荆州王刘衍正独自坐在书房的红木案几前,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沾了沾唾沫,将一叠银票数得哗哗作响。每数一张,他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三百五十两…四百两…”他低声念叨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陶青这老小子,办事果然有一套。”

  荆州前些日子虽然遭了洪灾,百姓流离失所。可等他从京城回来时,醉仙酿酒馆还是一炮而红,成为了荆州富贵人士的新宠之地。

  那些佐酒小菜也随着醉仙酿酒馆的红火而打出了名声,供不应求。

  他顺利拿到了佐酒小菜的代理权,那些曾经在他这里进货醉仙酿的商贾们又蜂拥而至,每日进账可观。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如此哗啦啦数银票的日子,给个皇帝也不换。

  窗外传来更夫敲打三更的梆子声,但今晚不知是第几次数银票的荆州王,依然毫无睡意。

  他的思绪还沉浸在那些衣着华贵的商贾们争相订购佐酒小菜的场面,让他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王爷,这么晚了还在忙?”一道温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荆州王抬头,看见自己的王妃沈滟茹端着一盏青瓷碗款款而入。

  她身着蓝色寝衣,外罩一件薄纱披风,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耳际,更添几分柔美。

  荆州王妃二十六七的年纪,相貌不凡,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在她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

  她爹是原户部尚书沈道宏,后来,被炸死的前景帝替换了,一直闲赋在京城家里。

  “爱妃怎么还没休息?”荆州王连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燕窝羹。

  沈滟茹浅浅一笑,眼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见王爷书房灯还亮着,特地让厨房炖了燕窝。这几日您为了酒馆的事操劳,该注意身子才是。”

  荆州王放下银票,一把揽过妻子的纤腰,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有爱妃这般体贴,本王就是累死也值了!”

  “王爷!”沈滟茹羞红了脸,轻轻推了他一下,“都多大年纪了,还这般没正经。”

  “哈哈,本王今日又进账了四百多两银子!”荆州王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银票,“你说,给个皇帝当,有现在这般逍遥快活吗?”

  沈滟茹神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王爷慎言,这话若传出去…”

  “怕什么?”荆州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多疑的王兄已仙逝,我又有自知之明,早已退出皇位争夺,他们答应过,无论谁登大宝都会善待于我。谁还会来监视本王不成?”

  说到那句“多疑的王兄已仙逝”时,荆州王的语气竟然有些兴奋,仿佛多年困于身的桎梏被撤走。

  “那你也不能胡说八道啊!小心祸从口出。”沈滟茹语重心长。

  “是是是,爱妃说得对。嘿嘿!”荆州王嬉皮笑脸,“既然爱妃来了,咱们便早些歇息吧。”

  他说着,像个登徒子般用手指轻佻地勾了勾沈滟茹的下巴,惹得王妃又是白他一眼。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出书房,穿过回廊向卧房走去。

  月光如水,洒在王府的琉璃瓦上。荆州王心情大好,似乎来了某种兴致,走到卧房外时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今夜不用守着了。”

  侍卫统领犹豫道:“王爷,近来城中不太平,还是让属下…”

  “怎么?本王与王妃就寝,还要你们在一旁听着不成?”荆州王脸色一沉,“退下!”

  侍卫们面上都出现了怪异的神色,但他们不敢违逆,以免扫了王爷的兴致,纷纷行礼退出了内院。

  卧房内,沈滟茹已经点燃了几盏红烛,暖色的光晕笼罩着雕花大床。

  荆州王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一把将娇躯搂入怀中。

  “王爷…”沈滟茹娇呼一声,却已被丈夫打横抱起。

  烛火被荆州王一挥手熄灭,只余窗外透进的淡淡月光。

  床幔一阵轻摇,衣物窸窣落地,夫妻二人的低语与轻笑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爱妃今日用的什么香?怎么这般好闻…”荆州王凑近王妃的耳垂。

  “王爷别…嗯…是玫瑰…”喷出的热气让王妃的耳尖痒痒的,她本能的想要躲避。

  就在荆州王意乱情迷之际,院墙边,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内院的府兵和侍卫已被遣退,十几名黑衣杀手避开外院的巡逻,然后分散开来。

  他们留下人几人在内院口放风,其余杀手进到内院便如入无人之境。

  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三名黑衣人按照情报提供的位置,猫着腰轻手轻脚的靠近荆州王的卧房。

  “情报没错,这里就是悠然阁。但内院为何没有侍卫?”一个杀手压低声音道。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这是天助我们。记住,速战速决,不留活口。千万别引来侍卫。”

  窗户被薄刃轻轻撬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几个黑影翻窗而入,借着窗户投进的月光,隐隐能看到大床上的纱帐正在有节奏地晃动,还伴随着令人脸红的喘息声。

  领头杀手眼中寒光一闪,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

  他做了个手势,三名杀手呈扇形向床边包抄过去,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啊!”

  纱帐猛地被掀开,荆州王只觉亮光一闪。他下意识的躲避亮光,赤着上身惊坐而起,手臂扫过时,刚好带起一角被子遮住了衣衫不整的王妃。

  荆州王瞪大双眼,当他看清面前站着的黑衣人时,脸色瞬间惨白。

  王妃沈滟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抱着被子就缩到了床角。

  黑衣人的刀再次砍来,荆州王快速闪开,慌忙伸手摸向枕下,快速抽出一把镶宝石的匕首。

  “住手。你…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颤抖,却仍强作镇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杀手冷笑一声,刀尖直指荆州王咽喉:“要你命的人。”

  话音未落,雁翎刀已带着凌厉的风声劈下。

  荆州王本能地举匕首格挡,但他的力气哪能与杀手相比,只听“铛”的一声,镶宝石的匕首竟被一刀斩落。

  而凌厉的刀锋去势不减,直取他的面门!

  “王爷!来人,快…”

  沈滟茹抓着被子尖叫着扑上来,想要用身体挡住丈夫。

  荆州王瞳孔骤缩,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刀锋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刚刚到手的代理权、从天而降的银票、王妃的笑靥…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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