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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不讲武德

  韩蕾一见到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赵樽定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天不顾身子往作坊跑的事。

  阴山贸易集市繁忙,他千里迢迢赶回,看到的却是自己这般模样…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预备好的责备之词,关于安危,关于孩子,关于她总是不知轻重。

  各种,各种…

  她扶着雕花门框,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却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一倾——

  “啊!”

  她惊呼刚出口,一道黑影已迅疾如风般掠至身前。

  赵樽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托住了她几乎摔倒的身子,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那一刻,赵樽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重重撞在她的耳畔,搂着她的手臂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

  赵樽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带着压抑的火气和一丝后怕的沙哑,“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目光扫过韩蕾沾着油污的脸颊和微乱的发髻,最后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担忧,是气恼,更是这些日子在北关风沙中啃心蚀骨的思念。

  赵樽真的想狠狠的责备她。可那些打好的、严厉的腹稿,在真正拥她入怀的瞬间,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赵樽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颊边的污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看你,脸上脏得像只小花猫,”他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可擦拭的动作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身子重了也不知道当心些,嗯?”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

  她敏锐地捕捉到赵樽冷硬外表下的心疼,立刻顺势而为,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

  韩蕾仰起脸,那声音软糯得让赵樽投降:“别生气嘛…我就是饿了,浑身都没力气,才差点绊着的。”

  这招故技重施,对他向来有效。

  果然,赵樽眉头虽还皱着,却立刻转头沉声吩咐下人们:“都愣着干什么?快传晚膳!”

  饭菜很快备好上桌。

  简单的洗漱后,韩蕾坐到桌前,闻到食物香气才真的觉得饥肠辘辘。

  她拿起筷子,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吃得又快又香。

  赵樽坐在她身旁,原本还想再说她几句,可见她吃得满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默默地将她爱吃的火锅挪到她面前,又盛了碗热汤放在她手边,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

  他深邃的眼眸里,责备早已被失而复得的宠溺和纵容所取代。

  红油火锅里翻滚着毛肚黄喉,白玉碟里堆着红艳艳的小龙虾,她吃得鼻尖冒汗,唇瓣被辣得艳如石榴。

  王府里准备的各种补汤,韩蕾吃了就吐,可系统里麻辣味的各种美食倒是甚合她的胃口。

  “慢些吃。”赵樽坐在她身侧,玄色常服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峻。

  他夹了片嫩笋放进她碗里,目光却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太医说了,辛辣之物虽开胃,却要适可而止。”

  韩蕾咬住半只虾尾,含糊道:“你是不知,这孩子就爱这口辣。”

  说着,又要去捞锅里的牛肉,手腕却被赵樽轻轻按住。

  他取过温湿的帕子替她拭去指尖的红油,眉间蹙起浅浅的川字。

  待她终于放下筷子,赵樽便扶着她在回廊下散步。海棠花瓣落满衣襟,他小心替她拂去,手掌始终护在她后腰。

  她忽然停下脚步,扯着他衣袖指向厨房:“明日想吃水煮牛肉,要多加辣椒。”

  赵樽无奈轻笑,捏了捏她圆润些许的脸颊。

  她这句话正好被在赏花的老夫人听见,老夫人瞧着她沾着油光的唇角,摇头笑道:“老身怀樽儿时,见着酸梅子就走不动道。你这般嗜辣,怕是个娇滴滴的闺女呢。”

  廊下风过,吹得赵樽袖摆微微摆动。他将韩蕾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掠过她泛着柔光的脸颊。

  “女儿好。眉眼像蕾儿,笑起来要有两个梨涡。”

  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教她骑马射箭,给她造一座比漱玉阁还高的秋千,到时候我们一家人…”

  廊下风过,吹得赵樽袖摆微微摆动。他将韩蕾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掠过她泛着柔光的脸颊。

  “女儿好。眉眼像蕾儿,笑起来要有两个梨涡。”

  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教她骑马射箭,给她造一座比漱玉阁还高的秋千,到时候我们一家人…”

  话音未落,赵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凝住。韩蕾敏锐地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微微一僵。

  “丫头,我在府里可能待不了两天。”他声音低了几分,“你在府里要听话,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韩蕾仰起脸,眼底的笑意还没褪去:“你又要去哪儿?”

  “你知道的,大胖头一个人守在苍州。”赵樽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后腰的衣料,“我答应过接他家人团聚。明日我就动身去荆州张家老宅,劝张阁老迁居苍州。”

  “那我也去!”韩蕾立即揪紧他的衣袖,眼底闪着雀跃的光,“我正好也去瞧瞧荆州王的…”

  “胡闹。”她还没说完,赵樽沉下脸打断她,掌心微微收紧,“你三个多月的身孕经不起颠簸。荆州山路崎岖,若有什么闪失…”

  “不是有你吗?”她踮脚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你比十个大夫都管用。再说…”

  她忽然捉住他的手按在小腹上,“肚子里的孩子也说想跟他爹一起去,不信你问他。”

  “不行!”赵樽坚决反对。

  “带我去嘛!”韩蕾摇着他的手臂,吴侬软语。

  “说了不行!”赵樽沉着脸坚持原则。

  “哎呀!你就带我一起嘛!”韩蕾声音越加软糯,还举起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一路上都乖乖的,哪也不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赵樽被这拙劣的撒娇伎俩逗得想笑,那声音软得更是让他投降。

  他沉默良久,终是叹了一声,败给她眼底的星河。

  “哎!好吧!怕了你了。不过…”他屈指轻刮她鼻梁,“你每日必须睡够四个时辰,辣椒不许过量,马车时速不得超过二十里…”

  “知道啦!真啰嗦。”他话未说完,韩蕾已转身就往院里走,海棠花瓣簌簌落满了她的运动服,“紫檀!金桔!赶快收拾行装,记得把那新做的狐裘垫子找出来!”

  赵樽望着空了的手臂,忽然扬声:“等等!”

  韩蕾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赵樽从下人手上取过温着的药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眉宇间的无奈:“先把安胎药喝了。若是路上吐一回,我们立即返程。”

  “嗯!又喝药。”韩蕾翻个白眼,就着他手一口口喝完,蜜饯还没塞进口中,忽然被他轻轻拥住。

  温热的唇印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其实我也舍不得。”

  韩蕾掩着唇嘻嘻一笑,也小声道:“那我们就一起。”

  说完,她继续回屋去收拾行装。

  看着韩蕾高兴得像第一次要出远门的孩子,老妇人忍不住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蕾儿这丫头,自打进门就没见她清闲过。”老夫人摇着头,语气里满是怜爱,“如今都有了身子的人,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收敛些。”

  赵樽的目光追随着韩蕾轻盈的身影,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

  “娘不知,这丫头本该是九天之上的白灵鸟。”他声音低沉,带着化不开的宠溺,“既然她向往外面的天地,儿子便由着她去。若是强行折了她的翅膀,囚在方寸之间…”

  他顿了顿,“莫说她难过,就是儿子看着…又何尝忍心。”

  老夫人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心思,老身是越来越不懂了。”

  她抬头望着儿子,目光慈祥却带着担忧,“只是此行路途遥远,你定要时时看顾着她。有了身子的人,可经不起半点闪失。”

  “娘放心。儿子一定会时时小心。”赵樽颔首,转身时衣袂拂过廊柱,带起一阵清风。

  他招来侍立在廊下的下人,沉声吩咐道:“去告诉大胖头,让他准备妥当。明日午后,咱们准时起程去荆州见他爷爷。”

  下人领命离去,赵樽给老夫人行了礼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大景东关,烽烟已起。

  时值春末,关外草色连天,野花零星点缀,风过处绿浪微涌。

  苍穹之下,东明帝国三十万大军压境,黑压压的营帐连绵如云,将士铁甲映着冷光,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东明帝国不出兵则已,一出兵就是三十万,势在必得。

  两军对垒,东明帝国长长的队伍排出老远,战鼓隆隆,号角连绵,惊起寒鸦数点,扑棱着翅膀仓皇掠过高墙。

  东明军阵前,主帅慕容泰驱马向前来到两军中央,然后勒马而立。

  他一身玄铁重甲,红缨盔下双目如电,手中丈二长枪寒芒流转。

  忽然,他纵马前出十余步,声如洪雷炸响:“大景元帅何在?出来答话!”

  对面军阵前,东关守将卢承允策马而出。

  他年过四十,一身银甲虽亮,却遮不住微微发福的肚腩。

  他面皮白净,看得出是养尊处优久了,唯有一双眼睛因连日的焦虑而布满血丝。

  卢承允原驻守梁州腹地,全靠族中长辈是前景帝一手培植的心腹,才被提拔到东关得了驻军元帅之职。

  梁州本就是大景腹地,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战事,歌舞升平。

  梁州军营里除了正常的操练之外,将士们其实很轻松。特别是像卢承允这种级别的将领,更是平日里连操练都极少参加。但花天酒地,各种饭局倒是常常有他的身影。

  北关凌安城和永安城,两城才共计十万驻军。而东关因毗邻强大的东明帝国,所以东关一处就留守了十万驻军。

  此次,东明帝国在东关外陈兵三十万,来势汹汹。而大景朝廷的援军还在路上。

  东关虽有十万大军驻守,但以一敌三,卢承允依然感到莫大的压力,夜不能寐。

  此刻,他强作镇定,提刀的手心却已沁出冷汗。

  “本帅在此!”卢承允勉强挺直腰板,“尔等蛮夷,安敢犯我大景!”

  慕容泰大笑,枪尖遥指:“休要废话!可敢与某家一战?”

  对于指挥大战,在梁州养尊处优的卢承允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但对方要单挑,他还是有些匹夫之勇的。

  他“哼!”了一声,当即催马前冲。

  两马交错间,他全力一刀劈下,却听“铿”的一声刺耳巨响。

  只不过一招,卢承允手中的刀口竟崩出个豁口!虎口震得发麻,

  他心中骇然:东明的冶铁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东明帝国盛产铁矿,其冶炼技术也比大景更强。东明帝国打造的刀剑也比这片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武器更坚硬、更锋利。

  “当!当!当!”

  兵器不断相碰交鸣。

  二人你来我往的又缠斗十来回合,卢承允使出平生所学,刀光翻飞倒也威风。

  两人战得正酣,当卢承允正沉浸其中努力应付之时,慕容泰突然虚晃一枪,纵马拉开数丈,长枪高举:

  “冲阵!踏平东关!”慕容泰大喝。

  “杀!”

  “杀!”

  霎时间战鼓骤急,东明军阵如决堤洪流汹涌而来。铁甲铿锵,马蹄撼地,杀声震天动地!

  卢承允吓得几乎坠马,不是单挑吗,怎么突然冲阵了?

  他慌忙调转马头,疯也似地奔向本阵。他的身后,东明骑兵紧追不舍。

  他狠夹马肚鞭子抽得马儿鲜血淋漓,看着追兵越来越近的距离,他的魂都吓没了。

  大景骑兵迎面而来,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紧着着,他的耳边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两军交战在一起。

  “乒乒乓乓!”

  “当!当!当!”

  各种兵器交鸣的声音,喊杀声顿时淹没了这一片天空。

  卢承允惊慌的冲进己方的军阵中,他勒住马回头看去,两军已厮杀得混乱不已。

  他这才大喘着气,惊魂未定的骂道:“狗日的无耻之徒!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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