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在院子里干活的工匠纷纷围拢过来。韩蕾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众人,声音清晰而温和。
“学堂下月初便会正式开课,我们将设立数学、物理、化学、医学护理四门主课。”
她稍作停顿,微微一笑,“除此之外,班级分配会按年龄划分为两级。”
底下一位中年夫子捻着胡须问道:“王妃,这年龄具体如何区分?孩子们程度不一,恐怕难以一概而论。”
“十二岁以下为第一级,主要学习识字与启蒙知识,重在打牢根基;十二至十六岁为第二级,除了继续强化读写,还会根据每个孩子的特长和兴趣进行定向培养。”
韩蕾语气坚定,眼中仿佛已看到未来的景象,“比如善于观察、心思细腻的,可引导学医;逻辑清晰、善于推演的,不妨专攻数理。”
此时,一位年轻工匠从窗边探出头来,插话问道:“王妃,那像我这样十七岁以上的呢?还能学吗?”
“当然可以,”韩蕾转向他,诚恳地说,“白日你尽管跟着工头干活,傍晚收工之后,学堂仍欢迎你来旁听。学问不分早晚,哪怕一天认两个字、学一道算数,日久也能见功。”
她环视着一张张或疑惑或期待的面孔,继续说道:“不出五年,苍州便会有一批新一代的学子——他们不仅能写会算,更通晓医理、物理,甚至能造风车、修水渠。而眼下最紧要的…”
她语气加重,目光投向几位一直静静聆听的夫子,“是请诸位夫子先跟着我一同研习这些新知。我会带大家从头梳理课程,只有你们先学明白,才能把孩子教好。”
一位白发老儒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老夫教了三十年诗词,倒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学什么‘物理’、‘化学’…”
话未说完,他缓缓露出笑容,“但这苍州若真能因此走出更多像王妃这般学识渊博的年轻人——那肯定值了。”
韩蕾颔首一笑,风中仿佛传来纸张翻动、笔墨渐浓的声音。
众人低声议论着,眼中闪着光,似乎已经看见灯火通明的讲堂,和那些尚未长成、却终将改变苍州的年轻面庞。
忽然,一位姓李夫子抚须笑了起来:“妙啊!老夫教了一辈子书,从未想过教育还能如此!王妃高见!”
其他夫子也纷纷点头,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韩蕾见状,趁热打铁开始教授夫子们拼音的基本读法。
她教得生动有趣,夫子们学得认真投入,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今日就先学到这里。”韩蕾看着渐晚的天色,终于停下教学,“以后我有空就会过来,不仅教孩子们,也和诸位先生共同探讨教学方法。”
夫子们纷纷起身行礼,个个脸上都带着获益匪浅的喜悦。
李夫子更是激动得胡须微颤:“能得王妃亲自指点,是我等三生有幸!苍州的孩子们有福了啊!”
一位姓罗的年轻夫子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眉头微蹙,望向窗外正嬉笑跑过的孩童们。
他迟疑了片刻,终是起身向端坐案前的韩蕾行了一礼。
“王妃仁德,允平民子弟入学读书,又不收束脩,实乃千古善举。只是…”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只是什么?”韩蕾微笑着示意他说下去。
那年轻夫子直视韩蕾,继续说道:“只是…学堂如今已有百余学子报名,以后每日耗费纸张会不计其数。恕在下冒昧,长此以往,这书籍纸张从何而来?”
韩蕾唇角轻扬,露出一抹从容的轻笑,“先生不必为此忧心。”
她声音清轻软糯,如玉石相击,“纸张供应之事,我早有安排。”
韩蕾起身走向窗边,衣袂飘飘间自有几分潇洒气度。
“我已命人在清水县的山麓兴建了一座造纸厂,引山间清泉,取青檀为料。眼下工匠们正在加紧赶制,下月初便有纸可用。”
韩蕾早就知道,在古代,平民百姓之所以难以读书识字,一方面是由于教育资源被权贵阶层牢牢垄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纸张昂贵、书籍稀缺,寻常人家根本无力承担。
既然她已穿越至此,便决心要打破这种桎梏。
他要让知识不再高不可攀,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有机会走进学堂,触摸文字的光芒。
众人闻言都怔住了,眼中闪过惊诧之色。
他们原本以为王妃只是暂时动用王府的库银购纸,没想到竟是自建了一家造纸厂。
这样敢作敢为的女子,雷厉风行的女子怎不让人惊诧?
韩蕾转身,眸光清亮如秋水:“苍州山多,各种造纸的原材料也多。所以,这纸厂的产量不仅能够供应学堂所需,多余的还将售往各地。届时所得盈余,正好用以维持学堂运转。还能解决许多老人和妇人的就业。”
众夫子恍然大悟,纷纷赞叹。
“王妃考虑得可真是周全。”
“这样读书和干活都解决了。”
“自从王爷和王妃来了苍州,我们这些百姓可都沾了光了。”
“读书培养人才是利国利民的事。”韩蕾笑着说道:“所以,以后大家要多费心。”
韩蕾看向罗夫子,继续说道:“千百年来,平民难以读书识字,一是因为世家大族垄断教育,二来也是因为纸张昂贵,书籍难得。既然我们要开办学堂,便要让寒门学子也能执笔书写,也有书可读。知识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应该是每个人都能触及的光明。”
罗夫子静立良久,终于对着韩蕾深深一揖。
“王妃胸怀天下,真是令在下佩服。”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感动。
回王府的马车上,韩蕾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虽然身体有些疲惫,心里却充满了满足感。
她知道,今日播下的种子,将来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开出灿烂的花朵。
金桔为她披上一件外衫,轻声劝道:“王妃回去可要好好休息,若是累着了,王爷回来该责怪我们了。”
韩蕾轻笑:“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现在每顿都吃一盒麻辣小龙虾,精神好着呢!”
暮色四合时分,韩蕾带着紫檀和金桔脚步轻盈的踏入了王府大门。
还未走进前厅,便听见里头传来老夫人罕见的厉声斥责,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
她加快脚步,穿过雕花门廊,只见厅内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下人,烛火摇曳中,老夫人正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面色铁青。
“三令五申说过多少次了!王妃如今是双身子的人,经不起从前那般奔波折腾!”老夫人的手重重拍在案几上,茶盏跟着一震,“我才一转眼的工夫,人就没了踪影!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当差的?若是王妃有什么闪失,就是把你们全都发卖了也担待不起!”
韩蕾站在门边,悄悄吐了吐舌头。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厅内,跪在地上的仆妇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几个小丫鬟在偷偷抹眼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溜出门,竟给下人们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她从电视上看到过古代的大户人家,规矩很严,下人们动不动就代主受过。可平日里,她觉得老夫人也算是和蔼之人,今日为了她,竟拿出了祖母架势来。
她走到老夫人身边,柔声唤道:“娘。”
老夫人闻声转头,见到是她,脸上的怒色顿时缓和了几分,但语气仍带着担忧:“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让娘好生担心!”
韩蕾挽住老夫人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解释:“都是我不好,见今日天气好,想着出去走走,就没惊动大家。”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娘,您别怪他们了,是我故意躲开他们的视线溜出去的,他们实在不知情。”
老夫人叹了口气,拉着韩蕾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绣墩上。
“蕾儿,娘不是不让你出门。只是樽儿如今不在府中,你又怀着身孕,若是有什么闪失,叫娘如何向他交代?”
说着,老夫人慈爱地抚过韩蕾尚未显怀的小腹,“前些日子你吐得那样厉害,好不容易这几日好些了,合该好好静养才是。”
韩蕾顺势倚在老夫人肩头,仰起脸来,眼中闪着恳求的光芒。
“娘,我就是因为在府里闷得太久了,才想着出去透透气。您也知道,整日待在屋里,反而对身子不好。今日我带上了紫檀和金桔,一路上都很小心,就在街市上转了转,看了些新奇玩意儿,一点也不累。”
她说着,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递到老夫人面前:“瞧,我还给您带了个安神香囊,里头配了沉香、檀香和少许茉莉,晚上放在枕边最能安眠了。”
老夫人接过香囊,面上的愠色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就你会哄娘开心。只是下次若要出门,定要提前告诉娘,多带几个下人跟着,也好让娘放心。”
“知道啦,娘最疼我了。”韩蕾撒娇地抱住老夫人的手臂,声音甜得像蜜。
在她的眼中,穿越来到这里,赵樽对她好,那自是不用说,老夫人也待她像亲闺女一样,让她时时感叹自己很庆幸,能遇到这样的婆母。
韩蕾摇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那您就别罚他们了,好不好?看他们跪在这里,我心里难受得很。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这么多人受罚,我今晚肯定睡不安稳,连带着宝宝也会不舒服的。”
老夫人被她这般撒娇弄得没了脾气,只得摇摇头,对着下人们挥挥手:“都起来吧,今日看在王妃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暂且饶过这次。日后若再有什么疏忽,定不轻饶!”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老夫人开恩,谢王妃体恤!”
韩蕾俏皮地冲他们眨眨眼,做了个鬼脸,惹得几个年轻的小丫鬟忍不住抿嘴偷笑。
这时,韩蕾摸着肚子,小声对老夫人说:“娘,我饿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自从韩蕾有孕以来,食欲一直不振,今日主动说饿,对老夫人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连忙吩咐下人:“快,快去厨房吩咐,做些清淡可口的菜来!炖一盅山药鸡汤,再做一道清蒸鲈鱼,王妃最爱吃的杏仁豆腐也备上!”
下人们赶忙应声退下,各自忙活去了。
厅内顿时只剩下婆媳二人,太阳能灯的暖光映照着一老一少和睦的身影。
晚膳很快便摆了上来,八仙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
今日出去忙活了一天,韩蕾确实胃口大好,连吃了小半碗米饭,又喝了一碗鸡汤。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满脸欣慰,不时为她布菜。
“慢些吃,”老夫人慈爱地说,“有孕之人最忌暴饮暴食。对了,明日我让厨房备些核桃酪,最是补脑安神。还有,记得千万别碰寒凉之物,像螃蟹、山楂这些都要忌口…”
韩蕾咽下口中的食物,笑着打断老夫人:“娘,您忘了?我就是大夫呢。”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开来:“瞧我这记性,光是惦记着你是我儿媳,倒忘了咱家儿媳可是有名的女大夫。”
说着又给韩蕾夹了一筷子鱼,“但那不一样,再高明的大夫,到了自己身上也难免疏忽。娘是过来人,总得多提醒着点。”
韩蕾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老夫人:“谢谢娘这般疼我。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日后出门也定会先知会您,多带几个人手。”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既然你在家闷得慌,不如明日我请清水县最好的绣娘来府上,教你做些小衣裳、小鞋袜?总比往外跑稳妥些。”
“啊?”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缝伤口还行,做针线活嘛…那可不是她的强项。
算了,她还是盘算一下明日找什么借口溜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