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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朕是大周第一贪

  《新唐书百官志》记载:宰相之职,佐天子、总百官、治万事,其任重矣。

  辅佐天子、统领百官、治理万事!

  这是宰辅大相公的核心职责。

  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为国策,关乎国政,自可谓国之股肱、政之中枢、策之根本。

  也因此,宰辅大相公之安危,系国政之稳,社稷之宁。

  行刺重臣,位同谋逆。

  行刺大相公,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谁也不曾想过,竟然真的有人敢行刺大相公。

  特别是行刺江昭——这位三十二岁的大相公,两代宠臣,国之干城,版本之子!

  一则,刑典之上,关于刺杀重臣的罪状,无一例外,都是一等一的重罪。

  单是记载的累累罪状,就足以让任何狂悖之徒都为之心头发憷。

  二则,江昭的地位较为特殊。

  作为变法唯一核心,江昭关乎国运,乃是不可替代的重要人物,官家重视非常。

  一旦有人行刺,判罚肯定会较刑典更重。

  三则,江昭忧国忧民,为国理政,行踪一向是较为稳定,基本上都是在御书房,亦或是政事堂、昭文殿。

  无一例外,其行踪都是一等一的核心区域,几乎不存在可供行刺的机会。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竟然真的有人敢于行刺。

  而且,还是公然行刺!

  于是乎,不出意外,上下齐震,官家震怒!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行刺主谋,皆诛连三族,从犯诛连一族,告密者牵连一族,削去爵位,贬为庶民。

  仅是粗略一算,便已夺爵二十三户将门勋贵,牵连近万人之广。

  罪责之重,判罚之狠,遍观青史亦是罕见之至!

  一时间,自上而下,市井庙堂,皆是大震。

  梧桐叶落,桂子飘香。

  熙丰四年,九月十三。

  御书房。

  一君一臣,相对而坐。

  “七十三万兵籍?”

  赵策英拾着文书,不免为之一诧。

  这是军改统计的真实兵籍人数。

  自从十余纨绔子弟的罪状定下以来,枢密副使甘国公遭到斩首,将门勋贵连削二十三户,世袭罔替少了近乎六分之一,就连世袭国公都牵连了足足五户人。

  其中蕴含的威慑力,自是非同小可。

  特别是自熙丰元年以来,官家与江昭,一君一臣,下手可谓是相当之重。

  贬黜大学士,废立中宫皇后、移除太庙庭、罪责两浙水系.

  凡此种种,下手是真的狠啊!

  自然而言,将门勋贵为之慑服,都罕有的低调了起来。

  其后,顾廷烨、王韶二人相继上位补缺,入主枢密,军改推行自是毫无阻力。

  仅四十余日,枢密院就呈上了兵籍统计的相关文书。

  “这是真能贪啊!”

  七十三万人!

  其中,甚至还囊括了一些老弱病残。

  “胆子也是真大啊!”

  赵策英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七十三万,这一统计结果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尚未军改以前,官府统计的数据是一百一十余万兵籍。

  结果,实际上竟是仅有七十三万?

  两者可是足足相差了近四十万兵籍。

  也就是说,上报的兵籍缺了近三分之一。

  三卷兵籍,就有一卷是造假、贪墨的“假人”。

  简直是骇人听闻!

  “京畿禁军与边疆禁军较好,兵籍十之八九为真;地方上禁军监管力度较差,仅十之五六为真。”

  江昭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平和道:“这样的贪墨程度,尚在意料之中。”

  “缺了三成有余,这还尚在意料之中?”赵策英注目过去,“啧”了一声。

  综合来讲,足足缺了三分之一。

  这种贪墨程度,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骇人。

  这与地方大族藏田的性质还不一样。

  地方大族藏田也就影响赋税,从赋税征收上间接影响国力。

  虚假的兵籍,那可是会直接影响征战的局势。

  试想一下,万一敌国出兵十万,枢密院也决定出兵十万,以十万对十万。

  结果,实际上入边的就六七万,一下子就成了六七万对十万。

  这还打什么?

  连这种影响征战局势的兵籍都敢贪,还敢贪掉足足三分之一,由此观之,武将勋贵的胆子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江昭垂手肃坐,淡淡道:“人心有欲,有欲则贪。”

  “文臣藏土地,武将藏兵籍,都是贪。无非在于,有人是一时小贪,有人是千古大贪而已。”

  “连大相公都敢刺杀,区区贪墨一点兵籍,更是不足为奇。”

  赵策英一怔。

  这.好像还真是哈!

  小贪,大贪?

  这种说法,却是较为新奇。

  赵策英注目过去,奇道:“何为小贪,何为大贪?”

  “人人都贪,就连臣也贪。”

  江昭一副供认不讳的样子,徐徐道:“因人而异,贪欲有大小之区别,臣就是典型的大贪。”

  “小贪贪一时之利,贪钱财之物,大贪贪致君尧舜,贪万世之名。”

  日常画饼!

  “这样啊!”

  赵策英恍然,连连点头。

  那.朕也贪,还是大贪!

  朕是大周第一贪,江卿是大周第二贪!

  江昭沉吟着,并未在“大贪”这一话题上久留。

  画饼也得讲究留白,不能探讨得太过深切,否则就显得太过刻意。

  “天下兵籍,都已统计得一清二楚。”

  江昭伸手,传过去几道文书,徐徐道:“九、十、十一,为期九十日左右,主要任务就是老弱病残卸甲归田,军卒重整合拢。”

  “嗯。”

  赵策英点着头,伸手过去。

  就大局布置上,江昭几乎是独一档的水平。

  “咦?”

  “这——”

  赵策英拾过文书,粗略一扫,不免一诧。

  几道文书,除了其中一道是关于军改的规划以外,其余两道都并非是军改政令。

  两道文书,主要记载了两部分内容:

  一、货币布局。

  二、海军扩建。

  “就是不知,子川有何布局谋划?”赵策英沉吟着,一脸的求教。

  这两道政令,都有点偏向于长远布局。

  特别是“货币布局”这一政令,着实是让人费解。

  “布局大一统!”江昭面上一肃。

  作为大相公,江昭可谓日理万机,特地入宫自然也不可能是单纯的为了上呈一道兵籍统计文书。

  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上呈手中的几道政令。

  布局大一统?!

  赵策英身子一震。

  短短的一句话,让其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子川,可否细细说来。”赵策英坐正身子,稳住心神注目下去,目光灼灼。

  “三冗积弊。冗官已有吏治消磨,日益消减,自可解决;军改推行,军中的老弱病残就要卸甲归田,冗兵亦可解决。”

  “至于冗费,解决的意义不大。”

  “如此,三冗自解。”

  所谓三冗,本质上其实就是“钱”的问题。

  冗兵、冗官、冗费,三者导致财政赤字,社稷将颓。

  然而,就理论而言,从银行建立的那一刻,三冗问题就已经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两万万贯以上的存款,足以支撑一切可能到来的财政赤字。

  当然,户部是户部,银行是银行。

  户部的财政赤字推给银行,非但是治标不治本,且也是不负责的做法。

  这也是布政三冗的意义,连着两三年实行新政,主要就是为了“治本”。

  截至目前,三冗中除了冗费以外,冗官、冗兵都有了解决的迹象。

  至于冗费,主要还是宗室的宗俸耗费问题。

  这一问题,从熙丰二年末就拖延不断,并未有政策予以解决。

  究其缘由,主要是宗俸问题几乎无解,也没必要解决。

  一则,作为太祖一脉的皇帝,赵策英不太好动手削减太宗一脉的宗俸。

  二则,以户部目前的税收,一年拨款六七百万贯奉养宗室,并非是太大的耗费。

  以往,一年赋税仅四五千万贯,拨款六七百万贯为宗俸,自是有些承受不起。

  而今,一年赋税八九千万贯,区区六七百万贯的宗俸,着实没必要斤斤计较。

  就算是真要布下政令,也无非就是下达一道“五服而斩”的政令,以防止他年宗室子太过海量,宗俸消耗太大。

  五服而折,也即以皇帝为中心,上溯四代至高祖,下延四代至玄孙,以及皇帝一代,合九代人可享宗俸。

  其余的宗室子弟,传承到五服以外就取消宗俸奉养。

  但也仅此而已,上头不可能真的对赵姓宗室有太大的动作。

  也因此,三冗弊政或是即将解决,或是没必要解决。

  “古之人臣,凡治政天下者,走一步观十步。”

  江昭肃然道:“三冗有解,正在慢慢推行,非一日而可功成。其它时间,自是得布局其它的一些事情。”

  “或是民生、或是军事、或是社稷,或是——”

  “大一统!”

  布局大一统!

  赵策英持着文书,连连点头:“子川,继续说来。”

  其一举一动,隐含的兴奋、激动,根本半分无法掩饰。

  “实际上,本该是有四道政令。”

  江昭解释道:“除了货币布局,以及海军扩建以外,还有两大布局,一为扶持女真,一为军械研发。”

  “不过,这两大政令都已实行了相当一段时日,因而并未二次上呈。”

  “其中,扶持女真主要是为了有朝一日挑拨辽国的内部矛盾,军械研发是为了更为先进的军事武器。”

  “余下的两道政令,货币布局是为了从经济上制裁辽、夏二国。”

  江昭拾过一页纸,一一解释道:“辽、夏二国,于货币一道并不发达,都存在‘钱荒’问题,并在钱币上大量倚仗贸易输送。”

  “这一点,大有文章可作。”

  “钱荒”问题,一向都是大周面临的困境之一,但实际上辽国和西夏也半分不差。

  辽、夏二国都缺少铁矿、铜矿,且铸币技术有限,市面上的货币流通,几乎都是依赖于大周边疆贸易输送的铜钱、铁钱。

  特别是辽国,其主要货币竟然是锦帛、铁钱、铜钱并行。

  就连锦帛都成了货币,可见其钱币究竟的何其的稀缺。

  当然,大量钱币流向西夏、辽国,这也有可能是大周钱荒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今,大周已经渐渐偏向于银本位与铜本位并行,国库中堆积了大量铜钱。”

  江昭分析道:“以臣之见解,可让边疆榷场的人大量与辽、夏二国交易,以大量铜钱换取马匹、粮食,借此从物资上收割两国。”

  “如此一来,辽、夏有了民间便有了大量流通的铜钱,铜钱定是贬值。”

  “借此时机,恰好可少量向辽、夏二国少量输送白银,制造白银稀缺的假象。少量白银,却价值高昂,自可二次收割物资。”

  “白银价高,铜钱价低,辽、夏百姓定然偏向于囤积白银。”

  “此后,若是两国交战,便可大量向敌国输送白银,以白银购置铜钱。”

  “如此,白银猛地增多,敌国百姓手上的白银便会贬值,不再值钱,粮价自会上涨。”

  “铜钱被大量购置,辽、夏二国铜钱价值自然上涨,又可借铜钱与之交易。如此往复,自可来回收割。”

  简而言之,其实就是对货币定价权,以及经济市场具有迟滞性的应用。

  若是没有大量输送货币,辽、夏两国的铜钱就是“稀缺性”的钱币,其货币价值较为恒定。

  假设此时,一贯钱可买得一石粮食。

  那么,考虑到经济市场的迟滞性,榷场贸易向敌国大量输送铜钱的那三五十日,敌国的铜钱仍可一贯钱买得一石粮食。

  如此,物资就以“较为便宜”的价钱落到了手中。

  但钱币大量输送结束,敌国的经济市场自然会反应过来。

  铜钱输送过量,注定了铜钱的“稀缺性”下降,一贯钱已经不能再买一石粮食。

  百姓什么也没干,手中的钱都在白白贬值!

  其后,铜钱不稀缺,白银便可以稀缺的身份出场,可借此时机又一次购买物资。

  区别就在于,白银要控制量,将其作为一件武器潜藏。

  一旦两国交战,就可立刻取消任何边境贸易,并大量向敌国民间输送白银,将上一次输送过去的铜钱以低价买回来。

  铜钱减少,白银变多。

  一模一样的状况,敌国百姓手中的银子白白贬值!

  银子贬值,对于百姓来说粮价自然上涨。

  就这种法子,一两次收割,就足以让辽、夏二国经济崩盘、粮食稀缺、矛盾丛生、造反不断!

  “嘶~!”

  赵策英面面相觑。

  他不太听得懂,但不明觉厉。

  “良策!”赵策英轻咳一声,认可的点了点头。

  “至于海军扩建,主要是为了拓土燕云十六州,既可开辟海面战场,也可起到奇袭之效。”江昭继续道。

  “言之有理。”赵策英连连点头。

  这玩意,他听得懂!

  “就依子川之布局谋划,颁下政令。”赵策英摆手道。

  江大相公说什么,赵皇帝听之任之,自可富国强兵!

  君臣叙话,近三炷香之久。

  “九月十三。”

  长廊,江昭长舒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眼角。

  今日,要是没记错,应该是盛老太太的七十大寿。

  于情于理,也该过去坐一会儿。

  “唉!”

  大相公也不容易啊!

  宰执天下,也累啊!

  叹了口气,江昭摇着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大步退去。

  这大相公,谁爱干谁干吧!

  定个小目标,五年之内实现大一统。

  一旦实现了大一统,就致仕荣休。

  功成名就,青史留名,听听小曲,养猫逗狗!

  落日半隐,残阳衔山。

  积英巷,盛府。

  中门大开。

  或许是有贵客将要来访的缘故,以盛纮为首,王若弗、顾廷烨、蔡京、江怀瑾、盛华兰、盛明兰、盛如兰几人,皆是站在门口,束手矗立。

  就连年近古稀的盛老太太,也是罕见的杵着拐杖,注目眺望。

  约莫半炷香左右。

  “来了。”

  一声轻呼,盛如兰伸手一指。

  近十人,齐齐注目过去。

  丈许榆木马车,上刻“功德四方”四字,梁挂紫穂,自有威仪规制。

  驭手一拉缰绳,枣红马一声嘶鸣,止住了马蹄,车轮轻轻碾过石板。

  帘子一掀,从中走下一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袭浅青色长衫,革带束腰,悬挂玉佩,蓄了短须,从容不迫,自带一股难言的威严气度。

  “贤婿。”盛纮三两步走过去,不轻不重、却又暗含亲切的唤了一声。

  三十二岁的大相公!

  作为岳父,也是压力不小啊!

  江昭淡淡点头,走了过去,拱手一礼:“老太太,岳父、岳母。”

  “哎!”

  王若弗面上含笑,连连点头。

  自从老父亲被移出太庙,大姑爷江昭无疑就成了她的“口头禅”。

  我女婿是大相公,青史留名,宰执天下!

  “大姐夫。”

  “官人。”

  “父亲。”

  以顾廷烨、蔡京为首,其余人皆是一礼。

  “昭哥儿,入内进膳吧。”盛老太太眼含柔光,慈和道。

  作为大相公,江昭不可谓不忙。

  酉时(十七点)登门,真的就是单纯的坐一会儿,吃一顿饭而已。

  即便如此,以江昭的身份地位,却也是盛氏一门的莫大荣幸。

  “贤婿,请。”盛纮伸手一引。

  “请。”江昭淡淡一笑,伸了伸手。

  翁婿二人,连带着盛老太太,三人齐头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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