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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玄蛇与宝猴

  会同馆外的东江米巷内兵荒马乱,羽林军如临大敌。

  李玄怒从心起,世子替身死在路上,负责护送的羽林军难辞其咎。

  十万火急!

  此时此刻,高丽使臣已被羽林军逼退回会同馆,不许迈出会同馆一步。

  李玄手中持剑,点了几个从固原带回来的羽林军:“周崇、周理、多豹、李岑,你们各领十八人,守住所有出入口,一个人也不准放跑,决不能让阉党提前知道此事。”

  陈迹扫他一眼:“晚了!”

  李玄愣了一下:“什么晚了?”

  陈迹解释道:“密喋司一直在抓景朝谍探,先前护送高丽使臣觐见时,他们便换了便装藏在百姓里!咱们从承天门出来的时候,也一直有密谍跟着我们!替身一死,他们立刻回去报信了!高丽使臣上百人,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出凶手!密谍司一到,羽林军拦不住他们的!”

  李玄眉头紧锁:“这如何是好如今那毒相正在伺机报复齐、陈、徐三家,各位都是沾亲带故的,若是被阉党抓住把柄,进了诏狱不死也要脱层皮。”

  陈迹平静道:“事已至此,做好最坏的打算,说不得要去诏狱走一遭了!”

  先前在都督府与他们争执的副指挥使赵卓凡,忽然冷笑道:“使臣是在你们护送下出的事,与我可亳无干系,我就不跟你们趟这浑水了!”

  说罢,他招呼自己麾下人马:“我们走。”

  李玄沉声凝重道:“不能走,你们若是走了,余下这些人根本不够封锁东江米巷,若使人犯逃脱,谁也担当不起。”

  赵卓凡斜睨他:“怎么,李大人难不成还能命令我即便陈指挥使被革职,那也得等新的指挥使来了再说。”

  李玄上前一步,凝声说道:“我知你心中有气,但陈问仁革职与我等无关,乃他玩忽职守、咎由自取!”

  他持剑站在赵卓凡对面,继续说道:“自我宁朝立国之始,从未有使臣横死于天朝疆士!此非刺杀一人,是断簪缨之盟,裂宗藩之哟!若不彻查琉球、安南诸藩必疑我大宁失威,五边贡道从此崩颓!此时我等当以大局为重,先将凶贼绳之于法,岂能因私情儿戏?”

  赵卓凡转身便走:“少他娘的拿大帽子扣我,走。”

  李玄忽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走”

  赵卓凡头也不回道:“走。”

  然而就在此时,李玄手起剑落,一剑从赵卓凡脖颈斩下、人头落地!

  如当日固原手起剑落万军从中斩将夺旗!

  猩红的鲜血溅在赵卓凡羽白的披风上,也溅在李玄脸上,在场者皆震骇万分!

  齐斟酌惊呼道:“我滴娘嘞。姐夫,他小姨可陈家二房最得宠妾室,你就这么杀了。”

  李玄随手抹去脸上血迹:“按我大宁律,陈问仁革职,如今我羽林军只剩一名指挥使,可暂代都督职权!赵卓凡违抗军令,当斩!”

  赵卓凡麾下将士惊疑不定,他们看向那些随李玄从固原回来的羽林军,可那些羽林军静静看着赵卓凡的滚滚头颅,像是看着一只刚被宰杀的羊!

  “呕。”赵卓帆麾下将士相维干呕起来!

  李玄手腕一抖,挥去剑刃上的血迹:“我且问你们,你们还走吗”

  呕吐着的将士们看了一眼还在喷着血的尸首、赶忙道:“不走了不走了。”

  李玄朗声道:“现在不是吐的时候,周崇、周理,多豹、李岑,你们带兵封锁东江米巷违令者,格杀勿论。”

  周崇等人抱拳应下:“是!”

  说罢,四人分别点了人马,转身往巷口走去!

  转身时,背后的白色披风如扇子般打开又合上!

  李玄又对齐斟酌吩附道:“你去会同馆屋顶盯着!”

  “诶!”齐斟酌翻身攀上屋顶,站在屋脊上瞭望四周!

  此时,陈迹蹲在青石小巷里,低头查看尸体!

  李玄也蹲下来凝声问道:“怎么死的毒杀”

  陈迹没有草率回答,他掀开尸体衣物,只见尸体全身乌青,指尖更是像浸过墨水!他又掐开尸体嘴巴,连舌头都黑了!

  尸体呈现乌青色,多与缺氧有关,当血液中的氧气含量不足时,皮肤和黏膜可能会出现青紫色,称为发绀!

  能导致发绀的三种常见毒药,乌头碱、雷公藤、马钱子,其中乌头碱更是禁药,不可随意买卖!

  但乌头碱毒发时间大约在半个时辰到二个时辰之间,雷公藤更是需要数日,甚至数十日!

  陈迹开口道:“马钱子,唯有马钱子能当场毒发!”

  李玄愕然看来:“这么快便分辨出来了?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慢毒、刚好此时毒发”

  “没可能,两个时辰之前这替身还在宫里,没吃没喝,排除乌头碱;雷公藤需每日投毒,若有这本事,不该毒一个替身,另外,无法控制死亡时间,排除…”

陈迹平静道:“辨认什么毒并不难,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他下的毒  从午门到东江米巷,他与李玄两人一直在轿子附近,他们可以肯定,谁也没接近过轿子!

  陈迹拨开尸体的衣物,查看是否有吹针之类的痕迹!

  没有!

  陈迹又摸索其衣物、同样一无所获!

  李玄皱眉道:“能不能找到凶手密谍司恐怕快要到了!”

  陈迹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会同馆里的高丽世子;“世子,你进宫面圣时曾说,景朝贼子数次刺杀于你”

  高丽世子站在门内点头:“三次!”

  陈迹又问:“他们人呢,我要审一下!”

  高丽世子道:“他们被捉住就服毒自尽了,死状与我这替身一模一样!”

  陈迹思忖片刻,高声道:“会同馆书记官何在?”

  会同馆里跑出一名中年小吏:“大人、小人便是!”

  陈迹说道:“取名录来,我要查看高丽使団所有使臣携带物品,每一件物品应该都有记录!”

  按宁律,使臣来京,便是一针一线都要登记造册,不得疏漏!

  书记官赶忙道:“有的有的!”

  小碎步跑回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卷薄薄的蓝色账册:“携带物品已一一登记造册,绝无违禁!”

  陈迹展开账册:“死的那人叫什么”

  书记官回答道:“金敏浩!”

  陈迹一页页翻过去,目光在某一页定下!

  就在此时,却听东江米巷外有人面对羽林军、言语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密谍司缉事,退下!”

  此人说话霸道,但声音却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似的!

  陈迹不动声色的将账册收入怀中,他转头看去,来人赫然是一位肤色白皙、神色阴翳的中年人!

  对方嘴唇灰白,仿佛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李玄低声道:“不好,玄蛇!”

  陈迹仔细打量,却见玄蛇一身黑色大擎,头戴四方平定巾,一副书生不像书生、宦官不像宦官的阴柔模样!

  在玄蛇身后、还有数十名黑衣密谍手按腰刀,虎视眈眈!

  羽林军拦路,玄蛇面无表情的紧了紧大擎领口,旁若无人的往小巷子里走来,逼得羽林军连连后退!

  最终,只余下固原回来的周崇,周理愤然拔剑,作势要一剑劈去!

  “住手。”

  李玄心中一叹:“让玄蛇大人过来吧!”

  玄蛇瞥了周崇、周理一眼:“李大人救你们一命,但既然对本座拔了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着他经过两人身边时、双手从大擎中缝探出,轻轻点在两人身上,刹那间,周崇、周理II人双眼顿时浑浊,嘴巴也像被浆糊黏住似的,开不得口!

  李玄勃然大怒:“你做什么。”

  玄蛇从两人之间穿过,随口道:“本痤乃密谍司十二生肖玄蛇,御前直驾、天子近侍,上斩臣、下斩诸邪,不是谁都有资格对本座拔剑的!此术三日后自解,想他们活命,从鼻子里灌水给他们喝!”

  此时,房顶上传来讥笑声:“玄蛇大人好大的威风,还不是上三位呢,就开始自称’本座’啦天马大人都还没自称本座呢。”

  玄蛇阴冷道:“废话,天马大人压根就不说话!”

  “哈哈哈,你哪天人小五衰的酷吏手段,唬一唬羽林军这些公子哥还行,往后还是别随便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陈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精瘦矮小的汉子戴着一副木质猴子面具,身形佝偻!原本守在屋脊上的齐斟酌,此时被其软绵绵提在手中!宝猴  未等陈迹细想,宝猴对面的屋顶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哟,怎么我密谍司的大人物都来啦”

  陈迹不用看,就知道是皎兔和云羊!

  热闹至极!

  李玄低声道:“怎么来了这么多阉党?”

  陈迹轻声道:“病虎没了!”

  李玄疑惑利:“嗯”

  陈迹解释道:“病虎锒铛入狱,被陛下定了个斩监候,如今上三位生肖位置空悬,密谍司里的其余生肖自然蠢蠢欲动!他们为了功劳,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

  众人瞩目中,玄蛇踱步到会同馆前,默默看了一眼尸体,随口说道:“马钱子!”

  陈迹心中一凛,静静观察着这位陌生的密谍司生肖!

  皎兔一袭黑衣,蹲在房檐上好奇道:“玄蛇,你怎么笃定是马钱子,不能是别的”

  宝猴阴阳怿气道:“女娃娃,等你毒死几百几千人,自然也能一眼分辨是什么毒了!你和身边那小子还有大把青春好时光,可莫要点染玄蛇大人,损阴德的人都短命!”

  玄蛇冷笑:“无念山出来的人,还有阴德这种东西”

  “他不再理会宝猴,转头看向李玄:“李指挥使,护送途中谁靠近过轿子”

  李玄摇头:“没有!”

  玄蛇慢条斯理道:“是没有,还是李大人想包庇贼凶?”

  李玄收剑还鞘:“玄蛇大人不用作我,我李玄行得正、坐得直,不干那些罔顾国法之事!”

  玄蛇微微一笑:“不知李指挥使有没有听说过,我密谍司召狱里的红绣鞋和琵琶厅”

  所谓红绣鞋,便是诏狱里烧红的烙铁!

  而琵琶厅,则是专门审问犯人的地方!

  李玄不理他威胁,不再言语!

  玄蛇看向会同馆,问高丽使臣:“谁靠近过轿子”

  高丽使臣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玄蛇冷笑:“通译出来说话。”

  却见一胖胖中年人赶忙摆手:“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也没留意谁靠近过轿子!”

  玄蛇指着其他叽叽喳喳的高丽使臣:“他们在说什么?”

  通译赶忙道:“他们说,请尽快抓住景朝贼凶,为他们主持公道!”

  玄蛇沉默了!

  宝猴哈哈大笑起来:“牛头不对马嘴!这么多说鸟语的番邦使臣,连玄蛇大人这等刑名高手也要犯难!”

  “玄蛇大人,快快抓住景朝贼凶,这功劳我让给你了!”

  玄蛇平静道:“来人,先将案发之处理清!会同馆里使臣单独隔开,莫给他们串供的机会!请鸿胪寺通译过来,逐一审问,我信不过他们这通译!”

  他身后密谍齐声道:“是!”

  宝猴啧啧道:“玄蛇大人问都不问一声,就发号施令了。”

  玄蛇并不理会,继续道:“羽林军押入诏狱等待受审,也单独隔开!胆敢抗命者,格杀勿论!”

  李玄下意识看向陈迹:“有没有办法?若是关入诏狱…”

  陈迹没有答话,只抬头与皎兔对视一眼,任由玄蛇带来的密谍将他推搡出东江米巷!屋顶上,宝猴一跃而下,随手将晕厥的齐斟酌丢在地上,蹲下身子打量尸体!

  面具下,一个沙哑的声音、压低了音调说道:“确实是马钱子毒死的,死得很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心肺俱损!”

  又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面具下响起:“司曹庚还是司曹丙此两人最会用毒,我追查他们很久了,必杀之。”

  先前那沙呼声音道:“你连他们苌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杀?净说大话!”

  面具下,一个女人的声音懒散道:“聒噪!”

  此时,玄蛇走来,宝猴原本的声音响起:“别吵了!”

  所有声音一并消失!

  另一边,云羊在屋顶看着陈迹被带走,疑惑道:“还头一次见这小子无可奈何,我以为他能当场找出真凶呢!!!!他打的什么算盘?”

  皎兔嘴角微微勾起:“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云羊眯起眼睛:“你们只对视一眼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何时默契到这种程度了?”

  皎兔不屑道:“跟你有关系吗”

  云羊语塞,他沉默片刻:“奇怪,你不是说回去报信的密谍被你拦下了吗,玄蛇和宝猴怎么知道此间发生何事”

  皎免蹲在屋顶撑着下巴,笑眯眯说道:“我遣人告诉他们的呀!”

  云羊挑起眉毛:“为何要将功劳分给他们”

  皎兔饶有兴致道:“白龙青睐陈迹那小子,若他不死,成为生肖恐怕已是板上钉钉之事,靠咱俩是决计压不住的!索性给他找点新对手,有了玄蛇和宝猴,那小子自然需要找咱俩借力,到时候他就念起咱俩的好了!”

  和我这个貌美的姐姐联手,总好过跟那两个妖人联手嘛,到时候咱们帮他杀了蛇或者猴,他的生肖之位也就空出来了!

  云羊嘀咕道:“虎不是已经空出来了吗”

  皎兔翻了个白眼:“那是咱们能惦记的吗那小子如今不过是个海东青,总不能一步登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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