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去三天,内卫调查也渐渐到了尾声,十五支内卫调查队根据名单找到了十五家豪门大户,两百五十名奴隶全部找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家庭,都有孩子,他们不愿孩子继续成为奴隶,渴望能脱离奴隶身份。
这和刺史王佑南以及郡丞戚沛说的完全不同,施孝真立刻从汤阴县调来一千五百名内卫,将刺史王佑南和郡丞戚沛抓捕,还有十五户豪门人家也全部抓捕,一共抓了四百余人。
所涉及的两百五十名奴隶由县衙全部转籍为平民,另外,这十五户豪门大户的其他奴隶也一并被释放。
但最关键的漏网之鱼却始终没有消息,不管他们怎么审问刺史和郡丞,两人都保持沉默,由于两人只是被停职而没有免职,也不好动大刑。
如果威逼不成,那么利诱也不妨是一个很好的手段。
这天晚上,施孝真拜访了县令裴玄应,裴玄应出身蒲州裴家,大业五年科举入仕,三年前调来安阳县任县令。
“我是来给裴县君做个交易,如果裴县君肯说出背后的真相,那我保证会向天子推荐裴县君出任魏郡郡丞。”
裴玄应笑了笑道:“施将军不是查出真相了吗?”
施孝真摇摇头,“你明知故问,你如果没看见那份名册,你是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郡衙,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但你要明白,你明知却不说,这是有欺君之嫌啊!”
裴玄应做不做郡丞无所谓,但这个欺君的大帽子让他有点承受不住了。
他沉吟片刻道:“王刺史官房的纸条是我放的,其实我是在提醒他,可以把秀才交给内卫,就能脱身了,但不知他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或许他认为年迈奴隶这个借口更好。”
施孝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问道:“这个秀才在哪里?”
“我可以告诉施将军,但欺君这个大帽子我承担不起。”
“可以,你只要让我找到这个秀才,我就当你配合了内卫。”
裴玄应这才缓缓道:“这个秀才叫做张宝才,戚郡丞要杀他灭口,被我藏起来了。”
裴应玄取出一份地址交给施孝真,叹口气道:“这个秀才是善良正直之人,请将军宽待他。”
在安阳县城南的一座小村子,施孝真亲自带领一百多名内卫士兵包围了一户人家,施孝真敲开了门,开门是个年轻少妇,她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我找张宝才,是裴县令让我来这里找他。”
这时,少妇身后出现一名书生,抱拳道:“我便是张宝才,不管你们是哪里的人,我都可以跟你们走,但请不要为难我妻子。”
施孝真淡淡道:“我们是天子派来查案的内卫,只查真相,不杀无辜,你们最好一起走,内卫能保护你们。”
张宝才听说是内卫,这才稍稍松口气,点点头,“我们跟你们走!”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内卫严密护卫着二人返回了县城,施孝真安排他们住下,让张宝才来大堂,张宝才取出一份名册递给了施孝真,施孝真看了看名册,顿时吓了一跳,难怪地方官和御史都不敢查了,漏掉的一人竟然是崔弘舟,皇后的父亲。
施孝真沉吟良久,这件事倒有挽回余地,崔弘舟目前出任太子詹事,并不在魏郡庄园内,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施孝真立刻亲自率领百名内卫赶到了崔弘舟的庄园,庄园位于安阳县东南二十里外,是一座占地两千亩的庄园,庄园内一共有六十七户农奴,负责种植两千亩土地。
其中七十名奴隶来自二十八户人家,基本上都是带孩子的人家,这也是张宝才组织这次奴隶集体脱籍的主旨,让孩子不再为奴。
庄园大管事听说内卫大将军到来,不敢怠慢,迎忙迎出来。
“在下大管事李深,参见大将军!”
施孝真也不跟他废话,立刻喝问道:“这里可有崔家子弟?”
李深连忙道:”这里是吴国公的私人庄园,和崔氏家族无关,只有我负责管事,没有其他任何崔氏子弟。”
“从今年以来都没有过吗?”
“一般都是我进京报账,主人没有时间来这里。”
施孝真立刻道:“你立刻把庄园所有奴隶资料送去县衙脱奴籍,然后改签佃户合约,按照朝廷规定佃租五五分成,现在就去做。”
“啊!这件事我不能做主,要禀报老爷才行。”
“现在你家老爷没有被内卫抓捕,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他会成为第一个因废奴令被斩首的皇亲国戚,天子要拿人开刀,你不要把自己主人送上断头台。”
李深吓得脸色惨白,连忙道:“但他们奴契都在主人手中。”
“无妨,我已经让县衙准备了脱奴籍证书,把所有奴隶组织起来,按下指印,就算脱离奴籍,原来的奴契就算作废了。”
这是废奴令中专门针对逃亡奴隶设计的便捷制度,根本不需要主人手中的卖身契,只要在县衙的脱奴籍证书上按上手印,就算脱籍为平民了,也会在平民黄册中登记,原主人手中的卖身契自动作废。
所有的六十七户都出来了,近两百人,在内卫的要求下,全部摁下了脱籍指印,获得了脱离奴籍证书。
施孝真随后又让内卫士兵给李深录了一份口供,确保此事和崔弘舟无关,这才返回了安阳县。
五天后,施孝真返回了洛阳,向天子汇报了调查结果,这个结果着实让萧夏愤怒,用人情和制度做交易,这是最让人痛恨的官场恶行之一。
但萧夏还是比较谨慎,他又问道:“你确实刺史王佑南是故意编出来的谎言,不是他被人蒙蔽?”
“启禀陛下,他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调查,我们详细审问过,只有郡丞戚沛派人调查过,更重要是,十六户主家中就没有超过四十岁的奴隶,我们详细审问过才知道,一般奴隶到四十岁后,主家就把他们脱离奴籍了,省去了给他们养老的麻烦,良心好一点的,让他们继续做佃农,种地养活自己,良心坏的,就直接赶出府去,让他们自己去投亲奔友。”
萧夏闭目沉思片刻道:“此案以违反废奴令论处,刺史王佑南、郡丞戚沛公然对抗废奴令,让逃出的奴隶遣返回主家,以对抗君令之罪处斩,另外十五户主家阻拦奴隶还籍,全家流徙边疆,此案抄给天下各地郡县,令天下官员引以为戒,任何阴奉阳违,对抗废奴令者,以此案为先例,皆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