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乾国师赫连山宣布出兵北上,满殿震动后一个时辰后,
申时三刻,云顶山上,铅灰色云层在山间翻涌,狂风裹挟着雷霆在山间嘶吼,天地间被一股肃杀笼罩。
忽然,云顶山上方的虚空猛地一颤,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无形的波纹以山颠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下一秒,轰隆一声,几道青光从巡天大殿中冲天而起,青光中,四枚碗口大小的青铜古镜飞出,带着古朴的岁月气息,随后冲向云顶峰的四象方位。待占据四角,悬于半空,青铜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涨大,镜身边缘雕刻的云纹在雷光下泛着暗青色的光泽。
紧随着,一声似金鸣的兽吼咆哮长空,只见那镜身周边那似虎非虎的铜刻仿佛活了过来,先是眼珠泛起一点青光,紧接着四肢的线条竟似有了起伏,仿佛沉睡的生灵被唤醒。
不过瞬息,那四枚古镜上的纹雕便彻底“活”了过来。它们化作半透明的虚影,在涨大的镜身周身游走,有的前爪蹬地,似要扑向虚空;有的仰头嘶吼.
这是传闻中生于虚空中的真灵,驺吾!
随着这种真灵虚影绕着青铜镜身循环往复,镜面震颤,虚空发出嗡鸣之声,空间波动泛起。此间,只见铜镜中间的镜面开始发生变化。起初只是一点乳白色微光,如同波光,随后光芒迅速炽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让周围云气朝着镜面汇聚。
须臾后,“嗡——”,一声声急促嗡鸣从四枚古镜中同时传出,乳白色的镜面光芒骤然暴涨,随后,“轰”的一声大响,犹如剧烈的火舌撕裂虚空,一道乳白色光柱从青铜镜面中冲天而起,撕裂铅云,将天空撕开一道狭长的光痕,剧烈的空间波动荡漾而开,贯通天地,化作四道空间传送阵。
在阵成的那一刻,下面群山震动。
一声“咴”的马嘶刺破苍穹,随后便是成千上万匹战马迸发的嘶鸣,如同惊雷炸响在云顶山巅,将鼓点压下。
“出兵!”
画面从外面的风雨拉近到巡天大殿,大乾国师赫连山目光摄人,袖袍一挥,云顶峰外四方铜镜一震,镜面往上汹涌的传送光柱,往下一贯,轰入云顶峰四个方向。
随着这声令下,殿内被点将出兵的将军,朝前一拜,随后手一甩背后披风,转身快步出殿朝外走去。
其中,就包括一直未受任务,配合赫连山坐镇道抚司的镇魔大将齐天!
跟随其后的有裴阎虎,第六,第七、第八.数位中郎将!
蜀地如今几线作战,兵力调派捉襟见肘,朝廷还没得到消息,兵力调派也需要时间,时间紧急,兵贵神速,抚司伐山军的这些家底,需要顶上。
好在经过年许的休养生息,剩下的几山已经慢慢恢复了生气。
就在诸位将领临危受命出门去,视线拉到外面,跟随着外面的传令兵飞奔下山。
只见风雨茫茫的天幕下,群山间,旌旗猎猎,兵马列成方阵,通体乌黑战甲的战马前蹄微刨,喷着白汽,鞍上骑兵腰悬长刀,背后插旗,目光如凝霜。
有将领领命下山,来到各自校场,以兵击甲,目光肃杀,大喝一声,
“出兵!”
随后一声马嘶,如天际间吹响的号角,千军万马轰隆而动,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光阵疾驰而去,风雨被劈开,雨滴落在甲胄上,瞬间被震成细碎的水雾,化作一条白线。密密麻麻的身影在天地间铺开,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朝着光阵蜿蜒而去。
当一匹匹战马踏入四方光阵的瞬间,乳白色的光柱开始嗡鸣颤动,光阵中真灵虚影猛地躁动起来,光芒变得愈发耀眼,在炽烈的光芒中,一道道身影变得模糊,化作一道道星点冲天而去。
第七山下的校场,兵马已经就绪,齐天大将领命,领着裴阎虎、第七山中郎将,几位府将,准备汇合坐镇天雄关。
天雄关作为连通蜀地,北凉,关中的要塞,自然得重兵驻守。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天上飞来,紧随着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
“齐将军,请慢!”
只见耳鬓斑白,身穿青甲的老将公孙羊飞身而至,落到点兵台上,朝着对面的齐天大将拱了拱手。
此时,齐天身穿飞云出紫金甲,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力当万夫之勇。
齐天瞧见公孙羊,知晓其特殊身份,知道这位老将代表着陈渊,而这位老将这几天在第九山消失,他听说赫连国师在寻找,好像很急,联系到方才的重磅消息,面露异色,低声道:
“本将听说公孙先生这几日不在第九山,以为不在,为何方才大殿议事里不见先生身影?”
公孙羊如实道:“在议事之前,老朽已经见过赫连国师,只是,方才议事,那位国师大人不让在下与会,老朽想来一是这位大人心里有气,二怕是担心老朽乱说话,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心里有气?”齐天一双寒星眼露出几分询问之色。
“我家将军去了北凉,北凉王窝藏了上次锦官城一战中消失的另一位天人,将军斩杀天人,大战将整座凉州化为废土,北凉王逃走,将要起兵,老朽目前从将军口中知道的就这么多。如今我家将军在回蜀的路上,想来消息很快会传开。”公孙羊没卖什么关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齐天几人瞳孔一缩,面色变了数变才缓过来。
北凉王逃走,天人被杀,凉州城化作焦土,凉王起兵.一个个字眼蕴含着不小的信息量。
原来,问题的源头出在陈渊这里。
这样一想,这一切看似突兀,但又诡异地合理,是这位能干出来的事,里面一定还有波折。
“先生喊住本将,可是有什么交代?”齐天现在没时间消化这其中的信息量,但也知道北凉那位王爷恐怕会背水一战,彻底撕破脸,这样,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不过,眼下说这些也没用,公孙羊前来,肯定是什么话要说,于是眸绽精光,问询起来。
公孙羊正了正色,点了点头,
“不错,大将此次带领伐山军诸位将士北上,本着袍泽之情,自然希望诸位平平安安,凯旋而归。老朽有些话只方便说与大将及诸位同僚听,让诸位心里有个准备。”
说着,公孙羊声音低了一下,
“第一,北凉王萧中天已经跨入武圣,一直隐藏境界,世人不知,其二,北凉抚司与这位凉王牵扯颇深,此司中人的话莫要轻信,其三,也是老朽衷心之言,大将遇事,务以保全将士性命为重,城中有我家将军的传送阵,尽可放心,若是遇到不可抗力,老朽这有一个锦囊相赠,可在危急时刻使用。”
“大将切莫推辞!”
说着,公孙羊袖口一抖,手中一托,出现一个青绿色的锦囊。
齐天大将闻听此言,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一双寒星眼微微往下垂落,伸手将锦囊收入手中,
“那就多谢公孙先生和陈陈军的好意!”
公孙羊朝其拱了拱手,
“话已带到,老朽就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公孙羊脚下腾空而起,快速消失在原地。
齐天大将和裴阎虎等人抬了抬头,随后看着下面军阵,
“我们也走吧!”
“出发!”
随着此声落下,风声萧萧,兵马齐动,化作洪流往一座传送光阵中奔去。
就此,大批兵马随着传送阵,冲天而起,发兵北上。
锦官城内,人们看着传送光柱冲天而上,大批将士化作飞星,咻咻咻地离开。
不久后,从云顶山有消息传出,北凉兵变,凉王造反起兵,道抚司急派兵马北上!
这个消息,如十级地震,震动锦官,市井酒肆间传开了,引来不少担忧之言,甚嚣尘上。
如今蜀地,可谓是四面楚歌,南边出现了一个天窟窿,有天人窥探,还有白骨君王,无数死亡生灵盘踞七座府关,如定时炸弹,令人坐立不安,西边,魔国的妖魔正在进犯,前线兵马还在鏖战,眼下,隔壁的北凉要起兵造反,可以预见,这将会是一场波及甚广的动乱,弄不好天下得大乱起来。
到时候,蜀地被夹在中间,局势看起来实在不乐观。
这一下,锦官城里,米铺里的大米被百姓抢购,各种生活物资,修行物资,皆遭到疯抢,价格也随之飙升。
在喧嚣与混乱中,时间来到次日凌晨丑时,深邃夜色中,紧闭的北城门外,来了一位身穿绯红色官袍,自称太常寺少卿的中年人,北城守备萧胜认出了徐良,快速带人通报云顶山。
云顶山,巡天大殿,国师赫连山眼角微红,见到了从北凉回来的徐良,快步走了下来,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他今日急火上头,从公孙羊嘴中只了解到一些粗浅的信息,不知全貌,他现在就想知道事情的全貌,来判断当前的局势。
“徐少卿不久前出派北凉王府调查一事,陛下已与老夫知晓,当时还是老夫所托,我已从第九山收到今日凉王起兵的消息,却不知全貌,少卿来的正及时。”
“对了,此地相隔凉州数万里,徐少卿如何来的?”
赫连山语气还算沉稳,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眼中精光一闪,声音不自觉沉了几分。
“是陈将军带下官来的。”徐良朝赫连山行了礼,如实回答道。
赫连山一听,眉眼往下一垂,这厮可算回来了,玩这么大一出戏,整个朝廷都被打的措手不及。
他大风大浪见多了,其他的还沉得住气,主要恼火的就是这位陈将军,主意比天大,无所顾忌,连知会一声都未曾与他。
当初说好的,可行事这般,怎不恼火。
“他来了却不来见老夫,看来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不好与老夫当面对质!”赫连山鼻子冷哼一声,语带不善。
徐良感受到了这位老国师的“怨气”,嘴唇张了张,不知如何开口。
话分两头,在徐良与赫连山在云顶山碰头的时候,陈渊将整座北凉王府,跨越数万里之遥,硬生生驮到了浪荡山地界。
他巨大法身直接在青山县两百里外开山劈石,劈出一块还算平整的地界来,用来安置此府,随后遮掩天机,召来云雾,覆盖此处地界,云遮雾绕,暂时放置在此处。
陈渊不远万里将这座王府驮负而来,自然不是无的放矢,闲的没事干,而是有所打算!
北凉王府,袭承千年气运滋养,已成气运之地,加上多年积累,其中宝植,阵纹无数,天地精气充沛,大阵攻防一体,自身就带有不俗威能,从之前萧中天催发王府大阵的功用,就可见一斑,能抵挡天人大战的余波,在四周成为炼狱之景时独善其身。
他打算用一段时间将这座占据数里方圆的府邸,重新炼制一般,炼制成壶天之物,随身小洞天,毕竟这东西是现成的宝地,在他眼里是上好的材料,融合壶天之术和阵法加持,应该能大放异彩。
起码,炼好了,就相当于带了一个大型阵图和兵马武库,兵马可以在其中放心修炼,主持阵基,最适合陈渊的路线。
毕竟,他手下有兵马,只听他的命令,连皇帝老子也别想调动。
而且眼下,北凉那边起兵,马上要打仗了,平叛的事交给其他人,朝廷那么大,轮不到他操心。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自己斩杀天人,出了这么大的力,朝廷还得感谢他,不然等萧中天的军队和天人联手,准备妥当,那比现在麻烦多了。
这样想来,自己手下的兵,也该召回来了!
乱世之中,有兵马有地,便是立身根本!
陈渊做完这一切,身形变回常人大小,矗立长空,眉心天目一张,嘴巴微动。
不远处,山林间,怒江涛涛,大江东去,浪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