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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睡仙”进宫

  日斜西昏,皇家苑囿内,宴射盛事已近尾声。金鼓渐息,空气中弥漫着烟尘与汗水的混合味道。

  皇帝对今日群臣的表现甚为满意,尤其殿前卫队演武的整齐雄壮,更是彰显了军威。

  柴荣龙颜大悦,当即下旨:“众将士今日操演辛苦,着枢密院拟定名册,按例厚赏内外诸军,酒肉犒劳,以示皇恩!”

  旨意一下,大伙儿心中明白,这算是出征前的例行赏赐。

  校场内外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军心士气为之一振。

  侍臣躬身领命,迅速退下安排具体事宜。

  此时,早有准备的翰林学士窦仪出列。他手捧纸笺,趋步上前,向皇帝躬身道:“陛下以弓马振军心,以厚赏慰士卒,恩威并施,实乃圣主风范。臣不才,愿献诗一首,以记今日之盛事,颂陛下之威德。”

  柴荣含笑颔首:“窦卿家才思敏捷,文采斐然,朕甚期待。”

  窦仪略一清嗓,朗声吟诵道:“御苑春深挽劲弓,雕翎破日贯长虹。貔貅阵列风云动,鼙鼓声催虎豹雄。天佑圣明开伟业,师承仁义讨不庭。待勒燕然铭胜绩,凯歌高奏满汴京…”

  其诗辞藻华美,铿锵有力,既描绘了校场挽弓破日、阵列如山的壮阔场面,又颂扬了皇帝励精图治的圣明仁义,更展望了王师南征、扫清寰宇的光明前景。

  待诗毕,群臣无不抚掌称善,掌声与附和声此起彼伏。

  御座之上的柴荣亦颔首赞道:“好!窦卿此诗,壮我军威,深合朕意!当录于起居注,传谕三军!”

  窦仪躬身谢恩,在满座赞许的目光中退下。

  不多时,御驾起行,在仪仗簇拥下返回皇城。

  赴宴的文武臣僚也如潮水般散去。

  李奕翻身上马,归心似箭。

  符二娘尚在坐褥,一双初生的儿女粉雕玉琢,正是最惹人怜爱的时候,他恨不能立刻飞回府中,将那软糯的小人儿抱在怀里。

  夕阳的余晖将东京城的街巷染成金红,马蹄踏在夯土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催促着归家的脚步。

  李府门前灯笼已亮起柔光。

  李奕刚勒住缰绳下马,脚步匆匆地踏进大门,一个身影便从门廊的阴影里闪了出来,正是左从覃。

  自从符二娘平安产子后,这位李奕的“老丈人”便重新回到城外,继续专心试验火药的配方和颗粒化。

  此刻见他竟在傍晚时分出现,而且似乎还在门口等自己,李奕颇感意外,脚步不由得一顿。

  左从覃拱了拱手,开门见山道:“李将军,贫道的师兄来了东京,我想借用贵府厅堂,过两日邀师兄到府一叙。不知李将军是否方便?”

  听到只是这么一件小事,李奕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道长何须如此见外?我虽称你一声道长,但灵儿在我身边,你我实有翁婿之谊。道长的师兄登门,便是府上贵客,只管请来便是,一切用度自有府中安排。”

  李奕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院中走。此刻他心中惦记的,唯有内宅的妻儿,管它什么师兄师弟的!

  然而,刚走出几步,李奕忽然脚步一顿。

  他蓦然回首,脸上带着几分错愕:“等等!道长口中的师兄,莫非是那位睡…扶摇子陈抟?”

  左从覃愣了一下,点头道:“正是!”

  “呃,陈抟道长真来东京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何道长先前不曾提起?”李奕忍不住连问数句,语气中难掩惊诧。

  这倒也怪不得他有些失态。毕竟对方乃是青史留名、与丁少微齐名的世外高人,更有“睡仙”之号,传说中与吕洞宾亦师亦友。

  这名头着实太过响亮!

  这并非李奕迷信鬼神,而是眼前的左从覃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年近花甲之人,其身体素质与容貌,竟保养得犹如四十许人,在这古代医疗条件下,已堪称稀奇的养生有道。

  所谓长生不老之术自然过于虚妄,但精妙的服气、饵药等道家养生之术却极有可能。

  更遑论历史上陈抟享寿百余岁方才仙逝,此等人物,任谁不想亲眼一睹其风采…李奕自然也不例外。

  左从覃解释道:“贫道也是昨日在城外偶然撞见我那师妹,才得知师兄已至东京。听闻乃是大周皇帝召见,在上月中旬师兄就来了,一直被皇帝留在皇宫内暂居。听师妹说,皇帝将要御驾亲征,已准备放归师兄。”

  “待明后日过了,她二人便启程西归华山,继续隐居清修。贫道这才想着,在师兄离开前邀他过府一叙,否则山高水长,重逢恐遥遥无期…”

  李奕闻言,心下不免寻思:陈抟何时进了皇宫,我怎么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自正月郊祀过后,自己一直在忙于军务调度,后又因符二娘生产而分神,确实没太关注宫内的事情。

  至于左从覃从哪冒出来个“师妹”,他更是一点都不知情。

  李奕忍不住追问:“怎么没听道长你提起过这位师妹?既是同门,道长何不邀请她入府暂居?离得近也好有个照应。”

  左从覃无奈一笑,缓缓摇头:“不瞒李将军,贫道与这位师妹亦是昨日初见。她乃是师兄代师收徒所纳,与当年师兄引我入门相同。我与师兄已有十数年未见,并不知晓此事。”

  “若非师妹随身携带师兄的那件宝葫芦,贫道也不会贸然上前询问,怕是最终也就错过了。好在我这师妹到了东京后,便暂时借住于城外的姑子庵,倒是有了个落脚之处。”

  什么代师收徒、什么宝葫芦的…李奕听得愈发云里雾里,只觉得那位“睡仙”果然飘渺难测。

  他按捺下心头的好奇,知道并非深究之时,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道长自行安排便是,府中下人皆听你吩咐,需要什么知会一声即可。”

  李奕随即不再多说,转身径直朝内宅走去。

  穿廊过院,似有婴儿淡淡的奶香逐渐弥漫开来。主卧房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灯火和低柔的说话声。

  李奕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温馨的画卷——

  符二娘倚在锦缎靠枕上,产后略显丰腴的脸颊带着母性的光辉,正就着郭氏的手,小口啜饮着热气腾腾的滋补药汤。

  郭氏神情温柔专注,动作细致。

  而在床榻不远处,弦儿和左灵儿正围着一个精致的襁褓摇篮。

  弦儿用一枚小巧的玉铃铛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逗得摇篮中的两个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循声望来。

  左灵儿则俯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其中一个婴儿嫩乎乎的小手,脸上带着纯真的欣喜,不时发出轻柔的笑语:“快瞧呀,他抓住我的手指了呢!”

  摇篮里,襁褓包裹着的两个小团子似乎感受到姨娘们的逗弄,小嘴微微翕动,发出细弱的咿呀声,小小的拳头在空中无意识地挥动。

  暮色四合,窗外寒风渐起,而这间充满暖意的屋子,隔绝了外界的肃杀与繁忙,只余下亲人相伴左右的安宁。

  李奕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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