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查清第四人指纹从何而来,兼坂孝太郎和毛利奈假扮成记者,前往北海道警署,想要调取原始卷宗,顺带走访所有参与礼堂枪击案的警员。
可惜进展并不顺利,他们没有北岛口音,一下就露了馅。
北海道警署相当排外,说什么也不配合,把他俩轰了出去。
其余调查组的进展也不怎么顺利,作家查着查着就去看风景去了,名侦探们面对这种陈年旧案同样束手无策,只能到处东奔西走看运气。
也有不少聪明人和兼坂孝太郎一样并未放弃奖金,比如说青岛原,他和搭档去了川合家寺庙,询问了住持,了解到伏见鹿和源玉子在墓碑前的对话,心底隐约有所猜测,但没有证据。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决心查案的侦探们一宿没睡,佛系观光的家唠了半夜的磕,一直在交流灵感,搞得像是作家合宿一样。
第二日傍晚,北海道警察学院如期上演第二起凶案。
也就是名震东京的巢鸭公寓屠杀案!
表演地点在礼堂左侧搭建的复刻场地,基本一比一还原了巢鸭公寓的楼道。
毛利奈一进门,就觉得这地方跟鬼屋似的,抱着胳膊毛骨悚然,豆豆眉都在跟着发抖。
查案并不如预想中那么顺利,兼坂孝太郎现在很闲,因为没东西可查,只能和毛利奈一同前来整理第二起凶案信息。
其余调查组大多也是成双入对,基本没有几个人忙得抽不出时间过来。
“这么闲?看样子大家的进展都不怎么样啊…”
兼坂孝太郎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焦虑。
两人穿过走廊,前往观众席。走廊左侧是一排老旧公寓门,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一碗盐;右侧则是水泥护栏,因为场地有限,所以护栏上的风景是贴上去的图案,实际上这条走廊是密闭空间。
毛利奈凑到护栏旁边仔细观察,纸上印着回字形公寓的风景,整栋公寓就像是鸽子笼。
她以前采风的时候去过类似的公寓,都是七十年代左右留下的产物了,又小又挤又破,环境非常差,一般是恐怖电影的取景点,算得上是日本人的梦核了。
为了保证每一个人都能看清走廊内部,设计师在走廊尽头加设阶梯式观众席。
所有宾客挤在席位上,肩膀挨着肩膀,只觉走廊深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尽头亮起两道光柱,脚步声传来,众人屏息凝神,只见伏见鹿和源玉子穿着巡警制服走了进来。
表演开始了。
毛利奈心情有些小激动,拿出小本本准备记录。
通过两人身上的着装能看得出来,现在他们还是交番里的小巡警。
源玉子不断催促伏见鹿,手电筒四处乱晃,到处观察环境。
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两人好像是才刚刚上岗,源玉子提到白天听到了枪声,所以坚持要挨家挨户认真巡逻;伏见鹿似乎想偷懒,一直对此表示反对。
在案件开始之前,毛利奈还期待着,第二案与第一案环环相扣,一样精细、一样幽怨、一样曲折、一样埋藏着宿怨与秘密。
直至那声吊诡的唱腔响起。
“此鬼为魂魄乎,魍魉乎,梓弓一响,定当分明…”
“天清净…地清净…内外清净…六根清净…”
这是能剧鬼戏《葵上》的台词。
源玉子猛地调转手电筒,光柱射向走廊尽头。
众人凝神望去,一间房门吱呀吱呀地开了。唱腔声变得格外清晰,带着三味线的咿呀伴奏,好似幽魂在耳边低声细语。
紧接着,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女鬼的影子,转瞬即逝,引得观众惊呼连连。
这展开不对吧?
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毛利奈深知推理作品出现奇幻设定是大忌,会破坏整个作品的基调,下意识带上了批判的目光。
但她转念一想,伏见先生和玉子小姐都承诺过,所有案件是现实发生过的案子,她心里又有点毛毛的,身子忍不住往兼坂先生上缩。
“你靠那么紧干什么?”兼坂孝太郎小声问。
毛利奈小脸一红,用气声反问道:“难道你不害怕吗?这可是现实发生过的事情欸…”
“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吧,世界上哪有鬼。”兼坂孝太郎嗤之以鼻。
“那女人是怎么突然间消失的?”毛利奈不信,她对于世界观的接受程度弹性很高。
“不知道,等之后看案件细节吧。”兼坂孝太郎对这起案子感兴趣了,难得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毛利奈仔细思索一番,在笔记本上唰唰记录——在推理中加入灵异恐怖元素,能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
但最后该怎么把灵异事件合理化呢?
毛利奈觉得这是个难点,如果处理不好,设定没办法让读者接受的话,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事情发展到源玉子和渡边俊在楼道碰面时,就已经变成另一个画风了。
毛利奈愈发好奇接下来的走向。
女鬼到底是谁?
安川诚司所说的安魂是真是假?
长岛刚志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巢鸭公寓的住民又为什么要在门前放盐?
事情发展越发曲折离奇,和第一起案件完全不同,这不是单纯的凶案,而是参杂悬疑元素的社会派推理。
毛利奈觉得‘孤独死’和‘离家出走的小孩’都是很不错的切入点,写得好说不定能引起社会热议。
案件相对比较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轨迹,有的只是巧合,以及两个悲苦的人生。
当雪村葵花录像带放映的那一刻,毛利奈能共情她们的痛苦;当长岛刚志嚣张挑衅时,毛利奈也跟着生气挥拳…
直至屠杀案发生,十八名住客一夜间暴毙,一切罪恶与龌龊在巨大的暴力下骤然画下了休止符。
毛利奈有种故事戛然而止的感觉,她想知道雪村葵花的妹妹究竟找到了没有,也想知道平樱子后来怎么样了。
至于那十八名住客的死,在毛利奈看来,纯属活该。
在故事最后的结局里,反派就该得到惩罚,否则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故事,只是作者写出来恶心读者的自嗨产物。
表演结束后,工作人员再次发放小册子,详细记录了巢鸭公寓屠杀案的始末。
毛利奈从小册子上得知,安川诚司救下了平樱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快速往后翻,阅读小册子的结尾,惊咦道:“最后是以黑帮火并结案的吗?”
兼坂孝太郎还在读:“长岛刚志曾是稻川会成员,卷了上千万毒资,发生火并也很正常…十八个人,手上都有武器,现场看上去像是械斗过。”
“那说明不是一个人做的咯?难道天罚真凶是一个组织?”毛利奈猜测道。
“源小姐说过,四案同凶。”兼坂孝太郎提醒道。
他不想破案难度增加,不管是模仿犯还是礼堂枪杀案的真凶,只要能用来换奖金就行。
“没准源小姐判断错了呢?”毛利奈双手抱胸:“现场除了天罚血字,和上一案完全没有共同点嘛!”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其实核心非常一致,都是复仇——替受害者复仇,留下血字天罚。”兼坂孝太郎提醒道:“你要透过表象看清本质。”
“这样哇,有道理,”毛利奈点了点头,又提出质疑:“但一个人怎么可能连杀十八个人?而且都是青壮年,手上都有武器…”
“古时候剑道高手不都是百人斩么?杀十八个人,也就是小剑豪的程度。”兼坂孝太郎说。
“欸…”
毛利奈一听,突然觉得合理了。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局限了,凶手不一定非要是穷凶极恶的悍匪人设,一个出色的反派和故事情节是相辅相成的。
比如说莫里亚蒂,外号教授,有他做福尔摩斯的对手,故事看起来不就更精彩了吗?
天罚案件也一样,九条家千金大小姐对战日本第一剑豪,光看身份就有很噱头啊!
“那我们该从哪里查起?这是东京的案件欸,我们还得回东京吗?”毛利奈和兼坂孝太郎一样,都住在东京。
只不过一个住在文京区,另一个住在足下区。
“大概要回一趟东京了,坐火车的话,一天时间足够来回。”兼坂孝太郎态度非常坚决。
“为什么不坐飞机?坐飞机不是更快吗?”毛利奈问。
“钱不够。”兼坂孝太郎实话实说。
“没事,我出钱!”毛利奈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我也想为查案出一份力!”
兼坂孝太郎也没有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既然上一案有突破口,那这一起案件可以继续追查。
兼坂孝太郎打算严查伏见鹿的不在场证明,找同样涉案的风间拓斋对质。
他指着小册子的供词复印件,对毛利奈说道:
“你看,供词上说,风间拓斋晚上一两点和伏见鹿对话过,当时恰好是案发时间,所以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昂,所以呢?”毛利奈挠头,她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兼坂孝太郎取出另一个小册子,翻开第一页,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道:“你瞧。”
“咦?礼堂枪击案的办案刑警,也叫风间拓斋?是同名同姓吗?”毛利奈眯起眼睛,豆豆眉都变大了:“实在过于巧合,此事定有蹊跷!”
兼坂孝太郎本想说这不是废话吗,但他念及毛利奈出钱买机票,还是什么都没说。
“所以我们的下一个调查目标就是这个人吗?”毛利奈追问道。
“是的,他大概率知情。”兼坂孝太郎合上小册子,说走就走:“我有种预感,这个人或许能解开第四人指纹的谜团。”
毛利奈格外雀跃,她特别想知道后续发展。
两人当天晚上就买了机票,在航空楼和飞机上小睡了几个小时,算是补充了睡眠。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那样有恒心有毅力有财力,不少人打算就在北海道继续调查,通过小册子的模拟场景不断分析,试图推理出凶手身份。
毛利奈和兼坂孝太郎下飞机时,在航空站遇到了青岛原。
他也来东京了,不过没带搭档,而是让搭档留在北海道,整理下一案的信息。
等计程车时,三人简短地交流了一下。青岛原很有风度,不介意分享信息,兼坂孝太郎为了破案,也投桃报李,互相共享信息。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两组人在查案,效率比其它竞争对手高出一大截。
“关于第四人指纹,我问过北海道刑警,他们说风间拓斋办案时,认为第四枚指纹是用针雕刻出来的…”
青岛原同样在第一案查到了关键性线索。
兼坂孝太郎也没有藏着掖着,把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双方一对账,伏见鹿的嫌疑成倍增长。
“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只是怀疑的话,没什么意义。”青岛原把这次东京之行的目标放在幸存者安川诚司上,备选则是去福利院找平樱子,看看能不能从那个自闭小孩嘴里问出点什么。
兼坂孝太郎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十来分钟后,计程车来了,双方在路口分别,照例是毛利奈付的车钱。
现在不比前两年,计程车价格飞涨,兼坂孝太郎现在已经坐不起计程车了。
他们前往巢鸭交番,自称是风间拓斋的老友,专程从北海道过来拜访,想要给老友一个惊喜。
毛利奈是当红作家,交番里有推理迷,把她给认出来了,态度十分热情,不仅要签名,还亲自把他们领到了风间拓斋家门口。
兼坂孝太郎敲了敲门,两人站在门口等待半晌,开门的是一个独臂独眼的中年男人。
他看上去神情疲惫,满脸风霜,眉眼写满了愁苦。
兼坂孝太郎说是为了源小姐的婚礼,特来拜访。
风间拓斋把他们迎进门,双方在沙发上坐下,他这才道明真实来意,并询问风间拓斋有什么依据认为那枚指纹是雕刻上去的。
风间拓斋没有正面回答,这几天东京发生的事情让他心力憔悴,他人生中第一次希望伏见鹿能在这里。
“你们查清真相之后,有什么打算?”他如是反问道。
“当然是实话实说,拿到奖金。”兼坂孝太郎说。
“哪怕真相会伤了新娘的心?”风间拓斋反问。
毛利奈迫不及待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您是在暗示新郎是真凶吗?”
“不,我只是想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种真相。”风间拓斋起身,不再打算多说,比划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你们眼里的真相,是新娘想要的真相么?”
“你和新郎新娘很熟吗?”兼坂孝太郎站在门口问道。
“很熟。”风间拓斋说:“我希望你们好好想想,再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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