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心下纳罕,因问道:“朱大娘是哪个?”
红玉回道:“乃是官媒婆朱大娘。”
迎春闻言心下了然。朱大娘虽是官媒婆,可二姑娘才与陈斯远新婚燕尔,定不是上门保媒拉纤的。似朱大娘这等三姑六婆,素来走街串巷,一则保媒拉纤,二则兜售各处银楼头面、布庄衣料。
此番大言哄人,不过是想与二姑娘见上一见,往后也好多加往来罢了。迎春本不欲见,转念又改了心思,盖因二姑娘实在吃受不住,正一心想着将手帕交邢岫烟接进府中呢。
因是迎春便道:“也好,那便将朱大娘引到前厅,我去见她一见。”
红玉应下,扭身自去料理。
少一时迎春穿戴齐整,领着丫鬟、婆子款步往二进院的前厅而去。
过穿堂,沿廊庑行几步,不一刻进得内中,搭眼便见内中早有个五十出头的妇人候着。头簪花,满身穿金戴银,瞧着便透着一股子俗气。
见了迎春,那妇人满面堆笑,起身一福道:“给太太问安了。”
迎春淡然一笑,先行在上首落座,这才笑道:“朱大娘不必客套,还请落座。”
“哎,”那朱大娘应了声儿,方才挨着半边儿椅子落座。不待迎春说什么,朱大娘便笑着说道:“太太瞧着就是个好福气的。也不瞒太太,贵府老爷方才得中杏榜,便有人家托了老身我上门说亲。老身岂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便与那几家说,陈老爷还须得殿试呢,不妨再等上一等。
谁知殿试一过,陈老爷竟点中了探花。咯咯咯…太太怕是不知,那几日老身的门槛都叫人给踏平了。老身推却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四下扫听,谁知这才知道,敢情太太早与陈家老爷结了亲。”
迎春噙笑没言语,身边儿的绣橘却不高兴了,蹙眉道:“大娘这话儿说的好似我家太太占了便宜一般。谁不知太太与老爷本就是表亲,老爷寄居荣国府数年,与我们太太亲上加亲也是寻常。”
朱大娘虚打了自个儿一巴掌,赔笑道:“瞧我这张嘴,却是说错了话儿。老身意思是说,这外头不知多少人家艳羡太太得了门好亲事呢。”
迎春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方才丫鬟说,朱大娘有一桩营生要与我说?”
“正是。”朱大娘不敢再兜圈子,径直说道:“说来也是亲戚,老身有个侄儿,世居平谷,早先也是耕读传家,祖辈积攒下了千多亩田土。谁知到了这一辈不争气,非但是举人,连个秀才都屡试不第。
太太也知乡下不易,正税不多,徭役杂税却繁多。我那侄儿连着数回寻老身说项,恰老身又知道了陈老爷,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求肯…不知太太可愿我那侄儿投献?多的不敢说,二、三千亩良田总是有的。”
迎春听得眉头紧蹙。大顺南北差异极大,如江浙富庶之地,正税十取一,西北、西南边陲蛮荒之地,正税便掉到二十取一。均衡一下,大抵是十五取一。
这正税不高,可算上徭役、火耗之类的,加起来可就高了。
为何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盖因有了功名在身,一则有一部分免税田,二则可免徭役。
且不说火耗,这等地方杂税各地也有差异,好的地方大抵是正税的两成,差的地方能到正税的一半。
单只说徭役一项。以江浙为例,若一户百姓家有十亩良田,当年被点了徭役,他若是想免役,须得缴纳三两二钱银子的免疫银。而他缴纳的正税才多少?江浙一带亩产稻米不过三石,十亩就是三十石,如今大佛郎机银根紧缩,直接导致大顺银价腾贵,是以一石米不过四钱银子。
三十石才十二两银子啊,按正税算,这户人家所缴正税每年不过一两二钱——可想而知这徭役是多吓人。
那位说,干脆认命去服徭役不就得了?
你以为此时徭役就是修筑工程?开玩笑,这事儿须得自带干粮,还要上下打点。但凡惹了小吏不快,专挑那容易丧命的差事派发下来。又或者点了衙前役,明明徭役期限只是一个月,可衙门却派你押送人犯往西域走一趟。
西域啊,一来一回小一年,还不知往里头搭进去多少银钱呢!
所以‘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话儿绝非顽笑!
因是,前明时除去投献,另有飞洒、诡寄之举,为的就是逃税、逃役。税还好说,徭役真真儿能要了人命。
到了本朝,太宗知前明是因着收不上税而亡,是以将功名之士免役田数量下降了一截。
官居一品,可免税万亩,免役三十丁;至正八品,就成了免税三千亩,免役丁口六人。
往下举人、秀才,只有免役,而无免税。所以陈斯远这厮奸滑,眼看没便宜可占,未中进士之前是丁点田土也不曾置办。
陈斯远为正七品翰林编修,依着朝制,可免税三千五百亩,免役九丁。
那朱大娘径直说了,只要迎春点头儿,她那侄子甘愿每岁奉上三百两银子的好处。
迎春略略盘算,便知朱家是冲着免疫方才给了这般多银钱。
她本待开口回绝,转念想起陈斯远如今就在府中,便改口道:“此等大事儿我不好拿主意,须得问过外子再说。朱大娘不妨稍坐,待我问过外子再回了朱大娘。”
朱大娘不迭应下,又变戏法一般自袖笼里抽出个匣子来,道:“太太只管去问陈老爷,老身还带了些宫花、琉璃簪钗之类的玩意,也给府中姑娘瞧一瞧,若是有相中的,老身回头儿便送到府上。”
迎春点点头,起身只领了绣橘一个,往后花园去寻陈斯远。余下红玉守在一旁,苗儿、条儿两个早已忍不住,上前叽叽呱呱翻检起了匣子里的小物件儿来。
不提内中热闹,却说迎春一路兜转,不一刻到得后花园,遥遥便见陈斯远歪坐月新亭中,正与晴雯、香菱两个斗草,一时大呼小叫、欢声笑语,直把二姑娘瞧了个好生无语。
心道好歹是新科进士,都进了翰林院了,哪里还能与俏婢这般胡闹的?
默默吐出一口浊气,二姑娘领着绣橘上前。亭内陈斯远瞥见迎春,忙起身招呼道:“二姐姐歇过来了?”
二姑娘俏脸儿一红,瘪嘴不言,上前只道:“夫君且借一步说话儿。”
香菱、晴雯也识趣,笑着便往旁处耍顽,独留了小夫妻在亭中叙话。
二姑娘略略将朱大娘之意说了一通,道:“这等事儿须得夫君拿了主意才好。”
陈斯远点点头,道:“素无瓜葛,推拒了就是。”
迎春寻思了下,忍不住说道:“早晚都是个事儿,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夫君此番推拒了朱家,焉知来日不会有王家、李家买通小吏,于黄册上篡改一通,临了反倒成了夫君的不是。”
迎春说的自是飞洒、诡寄等手段。
陈斯远笑道:“我朝承平日久,地方上的大户勾连颇深。那朱家看似好意,实则是欺我没根脚,这才拿了仨瓜俩枣的打发。且关内之地,朝廷数年便要稽查一回,为了些许银钱,实在犯不着收了投献。
不过二姐姐所虑极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不如回头儿选个妥帖的家人,打发其往关外走一遭,不拘荒地熟地,寻了衙门圈上几千亩。回头儿再从直隶、山东等地雇请民勇往关外拓地。”
二姑娘一琢磨也是,便笑着应下。略略言说几句,返身去回那朱大娘。
少一时,迎春回了朱大娘,只道早有姻亲定下投献一事。朱大娘心下失落,面上却不显。此番本就是有枣没枣的打三竿子再说,成了那是侥天之幸,不成也不在意。
迎春又提了提邢岫烟进门之事,又预先给了朱大娘二十两银子的茶水银,那朱大娘大喜过望,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只道不日便有好信儿。
当下略略盘桓,又卖了苗儿、条儿几朵宫花,朱大娘这才笑吟吟起身告辞而去。
想那朱大娘总要过几日才会来回话儿,因是这日白天再没旁的事儿。
到得入夜,二姑娘心下战战,亏得陈斯远说过半晌后往前头二进院去了,二姑娘顿时如释重负。
这一夜迎春难得睡了个囫囵觉,陈斯远自是在前头寻了晴雯、香菱、五儿打混。
于是解衣就榻,行云雨之情,更深于曩夕。譬如鸾凤之倒颠,雎鸠之戏狎,鬓云腻枕,香汗沁衾,缠绵彻夜,自不多提。
转天陈斯远念及尤三姐,寻了个由头便往能仁寺而去,厮混一日,至暮方归。
夜里,二姑娘本待咬牙迎战,谁知陈斯远这回安安静静搂着其睡了一夜。
这下二姑娘反倒有些幽怨了,生怕陈斯远被外头的几个狐媚子勾走了心。于是求锤得锤,转天夜里迎春骨软身麻,大溃情逸,到最后干脆昏厥不醒。
此宅本为辅国将军府,中路院屋舍比东西两路略宽敞,乃是五间的格局。西梢间是卧房,西次间摆了个罗汉床,平素为宴居之所,夜里撤掉方桌用于丫鬟值夜。
这日又是绣橘值夜,刻下这姑娘蜷在罗汉床上,将个双腿死死绞在一处。内中方才哼哼叫叫、呻吟哈嗟一丝不落地进得耳朵里,便好似猫抓一般,挠得绣橘心下百爪挠心、痒痒不已。
待风歇雨住,顾不得津津滑腻,绣橘红着脸儿起身,紧忙将提前预备好的温水端了,等着内中主子传唤。
俄尔,内中果然传唤:“绣橘,端水来。”
绣橘低低应了一声儿,端着铜水盆款步进得内中。梢间里灯光昏暗,床榻上纱帷半掩,绣橘搭眼飞快一瞥,便见陈斯远精赤着上身偏腿坐在床沿,内中迎春云鬓散乱,侧身而卧,背脊上汗津津,偏生不见半点动静。
绣橘不敢再瞧,忙闷头将水盆放置脚凳之上。正待打湿了帕子,便被陈斯远一手夺过。绣橘不解,陈斯远就道:“二姐姐乏了,明儿一早预备浴桶沐浴就是,我自个儿擦洗擦洗,你早些歇着吧。”
绣橘咬唇嗫嚅,心下另有思量。她比迎春还大一岁,如今也十九了。依着荣国府的规矩,她们这般年岁的丫头,或是指在哥儿房里做了姨娘,或者便要放出去配了小子。
绣橘既不糊涂,也不机灵,懵懵懂懂在二姑娘身边混到今日,本道迟早要配了小子。不想时来运转,竟随着姑娘一道儿嫁了过来。
四个陪嫁丫鬟,红玉、苗儿、条儿都是后来的,绣橘自忖自个儿跟着迎春最早,纵是不敢与红玉相比、肖想姨娘的位份,可通房丫鬟总能肖想一二吧?
再说老爷这等人中龙凤,又有哪个女孩儿家的会不动心?
这两日太太难得歇息两日,老爷先是寻了红玉、苗儿、条儿,跟着又去前头寻了晴雯、香菱、五儿。
绣橘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可谓见多识广。饶是如此也暗自咋舌,生怕老爷这般折腾早早儿的身子骨便不中用了。
因是昨日她还特特与管事儿的吴嫂子嘀咕了一通。谁知吴俊家的竟嗤的一笑,她与苗儿、条儿两个谙熟,倒是听了些风言风语。
见绣橘懵懂,那吴嫂子便点拨道:“老爷也就当着太太的面儿勤快些,换做旁的,且惫懒着呢。不信你且瞧,哪一回不是老爷一早儿便出来习练桩功?再看那几个姑娘,哪一回不是日上三竿才起?”
见绣橘眨着杏眼还是不懂,吴嫂子嗫嚅一番,到底耳语了几句。绣橘登时双目圆睁,敢情这等事儿还有女子主动的?
那吴嫂子情知她是太太身边儿的体己人,心下有意卖好儿,转天也不知从何处淘弄了一卷画册,偷偷摸摸塞给绣橘让其观量。
可怜绣橘都眼看二十的大姑娘了,至此方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此番夜里又来送水,眼见太太昏死过去,老爷又是一副犹有余力的模样,她便动了心思。
因是绣橘停在远处状似等着端水,实则眼看陈斯远擦过身前,忙探手夺了帕子道:“老爷,还是我来吧。”
陈斯远应了一声儿,扭身任凭绣橘擦拭。
帕子重新打湿、拧干,绣橘抬眼,刻下烛光斜照,便见陈斯远那猿背蜂腰半在明里、半在暗处,虽显昏暗,却晃得绣橘挪不开眼儿。
帕子轻轻擦拭,许是方才活动过,那蒸腾的热意刺得绣橘愈发心猿意马。俄尔,绣橘银牙暗咬,眼见迎春果然彻底昏厥过去,便大着胆子撇下帕子,上前一步,探手便将陈斯远紧紧搂住。
口中莺声燕语,喃喃道:“老爷,老爷”一张粉脸儿更是贴在了陈斯远后心处。
“嗯?”
陈斯远转过身来,笑道:“好个大胆的丫头,就不怕二姐姐这会子醒来?”
绣橘垂首,双手绞在一处不知如何分说。
陈斯远心下暗忖,二姐姐身边儿四个丫头,红玉等他早就收房了,算来绣橘是跟着二姐姐最久的丫鬟,于情于理都不好厚此薄彼。
更要紧的是,陈斯远今儿个夜里蓄意使坏,谁知他还没畅快呢,二姐姐就不中用了…如今不上不下正憋闷的紧!
眼看绣橘这般粉面含春、翘首以盼的模样,陈斯远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当下挑了下颌轻笑一声儿,略略耳语,扯了绣橘往次间便来。
真个儿是:别有柔枝惹断肠,春风暗裹惜垂杨。蹑足轻轻股绣带,残更悄悄赴西厢。
只是绣橘初识人事儿,不耐挞伐,少不得新学了些本事,这才勉强伺候了陈斯远。
转天迎春果然日上三竿才起,听得动静,来伺候的乃是苗儿、条儿两个。迎春只道绣橘值夜疲乏,这会子回耳房歇息了。
谁知只道下晌也不见绣橘前来,二姑娘心下存疑,又瞥见西次间罗汉床上少了个垫子,心思略转,哪里不知那鬼丫头做下的好事儿?
换做寻常新过门的媳妇,只怕要拈酸吃醋、大动肝火,恨不得将绣橘远远打发了才好呢。奈何二姑娘有苦自知,夜里实在招架不来,错非新婚燕尔,她还巴不得陈斯远三五天才来一回呢。
再说绣橘到底跟着她最久,于情于理都合该给其个着落,因是二姑娘不动声色,待转天见了绣橘,主仆两个关起门来私语一番,其后又一切如常。
往后几日,每每迎春昏酥过去,自有值夜丫鬟接力,暂不多提。
却说眼看到得六月下,天清气朗,外间再没那般酷暑难耐。陈斯远选定日子,二十二往西直门外乘铁轨马车往通州游逛一番。
阖家人等无不欢喜雀跃,因生怕吃不惯外头的饭食,二姑娘特地打发从荣国府带来的厨子,做了些路菜。
这日陈斯远又往尤氏姊妹处而去,二姑娘难得闲适,正领着莺莺燕燕往后花园游逛。
园中不知从何处钻进来个狸花猫,晴雯等大呼小叫,纷纷围拢过去逗弄。迎春便与绣橘一道儿上了听月楼。到得三层,凭栏观望,不远处后海波光粼粼,远处皇城巍峨森严,又有万岁山历历在目。
眼看二姑娘心绪极佳,绣橘忍不住道:“姑娘…太太,不是我多嘴,实在是老爷整日无所事事,只顾着…额…实在不是个事儿。我听那戏文里说,贤惠大妇都是当堂训子、枕畔教夫,太太也该多多劝劝老爷才是。”
迎春展颜一笑,难得一身的慵懒闲适,略略乜斜一眼,笑道:“庭前训子、枕畔教妻,也不知哪个戏文胡乱编改。”
“可…总有些道理吧?”
迎春道:“换做寻常人家,自是有些道理,只是老爷又不是寻常人。你且想想,方才十七,今科探花,又简在圣心…外头不知多少人心下嫉恨,若老爷再奋发上进,岂不是闹得举目皆敌?
当此之际,合该韬光养晦。再说,陈家人丁单薄,开枝散叶也是正事儿啊。”
绣橘哑然,思忖半晌,又觉迎春所言在理,因是干脆不再多说。心下却总觉着不大对…谁家进士老爷每日家只在内宅打混?哪个不是在忧心国家大事?
须臾,忽有吴俊家的来寻,道:“太太,朱大娘来了。”
迎春惦记邢岫烟过门之事,闻言下得楼来,不一刻到得前厅。
那朱大娘笑容依旧,起身迎了迎春,待落座后略略寒暄,这才说道:“老身往邢家奔走几回,听闻要入陈家门第,邢家自是高兴万分。只有一样,邢家太太说姑娘好不容易养到今日,又单她一个,心下实在不舍,便商议着要多加一些彩礼。”
“彩礼?”迎春纳罕道:“可说了数目?”
朱大娘笑道:“邢家太太说…陈老爷素有陶朱之能,又是个不差钱儿的。是以此番也不多要,有个八百两凑趣一番也就是了。”
迎春气急而笑,倒不是因着银子,而是为手帕交邢岫烟不平。邢忠夫妇这般一操弄,邢岫烟好生生的偏室贵妾,就成了买来的良妾。纵使邢岫烟再是淡泊名利,也难掩外人悠悠之口。
当日错非邢岫烟时时筹谋、刻刻鼓动,迎春自忖自个儿绝没有勇气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心下感念,自是巴望着好姊妹得偿所愿。
那朱大娘眼见迎春面色不好,不禁讪讪道:“太太,你看此事…”
迎春暗自舒了口气,道:“此事也不用急在一时,那二十两就当劳烦朱大娘跑腿了。家中不日要远行,我这边厢就不多留朱大娘了。”
说罢端茶送客。朱大娘讨了个没趣,心下将邢忠夫妇骂了个狗血临头,又暗自思忖来日定要寻个法儿讨好了迎春。
待丫鬟送过朱大娘,恰此时陈斯远回转家宅。
迎春干脆返身迎至仪门。陈斯远见迎春在此迎候,赶忙上前扯了她的手儿道:“又没外人,二姐姐何必这般劳烦?”
迎春笑道:“刚答对了朱大娘,听说夫君回了,干脆就迎了过来。是了,今日林妹妹的大定可下妥当了?”
“梁夫人出面,自然万事妥当。”
黛玉大定一事自非陈斯远说的这般轻描淡写。这日大定之礼送过,贾赦那货又想故技重施,将黛玉的大定礼搬去东跨院。
亏得李纨在一旁看着,赶忙打发丫鬟去报信儿,转而贾母气恼不已,打发了大丫鬟琥珀将贾赦提溜过去好一番呵斥,李纨趁此之际将大定礼匆匆搬去贾母私库,这才算罢休。
二姑娘便道:“那我这几日勤打发婆子将西路院拾掇齐整了。”
“嗯。”陈斯远应下。
说话间,小夫妻过穿堂到了正房。陈斯远更衣、净手,待懒洋洋落座了,迎春这才将邢家之事说了出来。
陈斯远听得眉头大皱,说道:“我那表姐,只可惜摊上了这样贪鄙的爹娘。”
迎春忙道:“我心下也极不畅快,当面儿便将朱大娘送了出去。心下想着,明日我亲自往邢家走一趟。这等事儿只怕邢姐姐还不知,有些事儿,总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陈斯远一琢磨,他到底与邢忠沾亲,亲自出面儿只怕攀扯不清。二姐姐素来与邢岫烟交好,有其出面,断不会让表姐吃了亏。
因是陈斯远便道:“也好,那就劳烦夫人了。”
此事定下,转天迎春带了四个小厮、四个丫鬟,果然浩浩荡荡往邢家而去。
入内也不管邢甄氏胡搅蛮缠,只叫了邢岫烟一并分说。当场邢岫烟羞恼交加,径直放了话儿,若邢甄氏讨要彩礼,她转头儿便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二姑娘迎春又温言细语,陈说内中利害,邢甄氏无可奈何,心下纵使万般不愿,也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事不宜迟,二姑娘又当场与其定下本月二十八日过门,这才别过邢岫烟,德胜而归。
回得发祥坊家中,与陈斯远说了此行种种,惹得陈斯远故作新奇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迎春好一会子。
迎春以为他又来了兴致,脸面羞红得不敢抬眼去看,只嗫嚅道:“你,夫君…为何这般看我?”
陈斯远挑了迎春的下颌道:“今日见了二姐姐,忽而便想起一句诗来。”
“哪一句?”
“自然是:始知萱草可忘忧。”
一言既出,哄得迎春心花怒放!错非几个丫鬟还在周遭,恨不得立时便扑在陈斯远怀中,好生恩爱一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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