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黄蓉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说书少年的师父,这里的老板究竟是谁,正是她那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哥。
一切都已经明牌了,她确实有个血脉相连的表哥,而这个表哥就在鸿运酒家。
但为什么她的师兄们听说表哥回来脸色都如此难看,表哥也说跟自己的爹爹有仇怨,其中到底有什么纠葛,一切的问题都在黄蓉的小脑子里来回晃荡。
奈何那三个臭师兄平日里对自己千依百顺,现在却全都讳莫如深,而自己这个表哥,明明知道自己今天要来,居然避而不见,这中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表哥既然是这里的东家,又知道我要来,为我做了蛇羹,他怎么会不见我,肯定是故意躲起来,你快点让他出来,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黄姑娘,师父他确实做完蛇羹后就带着师娘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黄蓉的小嘴撅得老高,会说话的大眼睛仿佛在讲:你猜我信不信?
她伶牙俐齿,连番追问,奈何郭靖虽然嘴笨,却对师父的话绝对遵从,始终不肯透漏武成玉的去向,气得黄蓉连连跺脚,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提出别的问题。
“所以,我表哥是丐帮莫女侠的夫君?”
“是的,二师娘确实是丐帮莫女侠。”
黄蓉心里一阵雀跃,自封为江湖侠女,之前看到莫苦的英姿飒爽,武功超群,内心仰慕,早就当做是自己的偶像,现在知道自己表哥与莫苦的关系,立刻与有荣焉。
她转头看向曲韵,忍不住挑了挑那对柳叶眉,眼睛弯如月牙一般。
“小韵,我表哥好厉害啊,他居然能把莫女侠这样的奇女子娶进门当媳妇儿,我以后出去岂不是可以告诉别人,丐帮降龙姑奶奶是我嫂子,看谁敢惹我?”
曲韵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好啦,好啦,你爹爹,我师祖,那可是天下五绝的东邪,本来就没人敢招惹你。”
就在此时,黄蓉和曲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同时转头看向郭靖:“二师娘?难道你还有个大师娘不成?”
郭靖憨直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师父有正妻的,莫女侠算是平妻,只不过在师父眼里她们都一样。”
黄蓉急了:“这怎么能一样呢?还有什么人能压我嫂子一头,她可是丐帮少帮主,降龙姑奶奶。”
郭靖这会儿有点为难的摸了摸后脑勺,刚才算是失言了,莫苦的身份都知道,说出来无妨,但红娘子可是一直被通缉,现在可不是透露他大师娘身份的时候。
看到郭靖懦懦不再开口,黄蓉有点急了,她腾的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只到郭靖的胸口,立刻连忙退后两步,这才抬头看向郭靖的脸。
“你这个大个子,怎么长的这么高?”
黄蓉身形娇小,用后世的计量单位,大概将将一米六,可郭靖就不同了,原本他的身高也顶多一米七多些,放在古代,尤其是江南,个子不算矮了。
奈何被武成玉补足根基时学了牛马桩和熊出没的部分精髓,加上后来修炼龙象般若功,身子骨打破了原本的桎梏,得到突破性的发育。
此时他还差两个月到十八岁,基本上已经长成,身高达到了一米九,之后估计还能再往上蹿个两三公分,除了面容还略显青涩,整个身形已经是个巨汉。
娇小的黄蓉站在郭靖面前刚刚到他的胸口,用后世一个最俗的梗:最萌身高差。
“大个子,我问你,我表哥是你的师父,那我就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叫我什么?
不对,你不能叫我小师姑,我师侄已经有两个了,你以后干脆叫我姑姑好了,快,叫姑姑。”
郭靖满脸通红,不知为何,他真的不愿意叫黄蓉姑姑,奈何他又是个极其尊师重道之人,师父的妹妹确实也可以叫姑姑。
武成玉其实真的不在鸿运酒家,回到固山之后,先是忙鸿运酒家开业之事,现在略有空闲,就带着莫苦重游故地,这个地方对于他们二人都有着极其特别的意义。
莫老道的骨灰虽然带回了姑苏安葬,可是当年跟莫老道一起走过的地方,阿苦都想再去看看。
所以他哪里知道,有一天黄蓉会让郭靖叫自己姑姑,而古板又遵循礼教的郭靖又不得不叫。
想想神雕里,郭靖因为杨过称小龙女姑姑,还想娶她,就大发雷霆,认为有违礼法,大逆不道,想要棒打鸳鸯。
现在可好,郭靖自己成了黄蓉的侄子了,这算不算是报应,武成玉不知道,但是也确实有那么几分好笑。
只是不知道,郭靖和黄蓉会不会因此结缘,又或者因为这声姑姑切断了他们之间的红线,反正日后郭靖与黄蓉若真的有了感情,就需要郭靖自己去打破礼教了,也不知这小子是否会像杨过那般勇敢。
此时郭靖在黄蓉连番逼迫之下,头上汗都下来了,但考虑到武成玉对他的授业之恩,终于不得不低头。
他甚至咬了几下嘴唇,最后用微弱如蚊子般的声音:“姑姑。”
黄蓉很是满足:“唉,我的好大侄子。”,然后她扭头看向曲韵和陆冠英,得意的眉毛都要跳舞了:“怎么样,我又多了个大侄子。”
接着她把手举高搭在郭靖的肩头:“你快坐下,老是仰头看你,我脖子都酸了。”
郭靖无奈之下坐低,可黄蓉却没有坐,两人此时高度相当,黄蓉再次拍了拍郭靖的肩头。
“好大侄子,我是你姑姑,长辈的话你一定要听的,你快告诉我,我表哥去哪里了?”
郭靖实话实说:“我师父师娘说要在固山好好转转,回忆当年旧事,只是嘱咐我你们会来,给你们准备菩斯曲蛇蛇羹吃,至于他们此刻到底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黄蓉看到郭靖憨厚的脸,知道这个大侄子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她那个表哥真的不在,真可恶,明明知道自己会来。
大白天见面不好吗?非要深更半夜,还要吹那难听的要死的唢呐,这个表哥倒是跟自己那个脾气乖僻的亲爹一样古怪。
想到这里,她的眼珠子滴流乱转:“那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回固山来干什么,是不是专门来找桃花岛和我爹的麻烦。”
郭靖眼神一滞,刚要下意识的回答又立刻将嘴边的话强行吞了回去,作为武成玉的亲传弟子,武成玉回来的目的并没有瞒他,来龙去脉也知道个七八分。
但是这些东西现在是绝对不能告诉黄蓉的,否则就搅乱了武成玉的计划。
可这个傻小子从小到大都不会说谎,当初术赤追杀哲别,哲别被他藏起来,术赤拿鞭子抽他,浑身是血,他的回答都是‘我不说’,而不是‘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的绝不能说,可是又不会说谎,一米九的大个子一时间被噎的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这样的表现当然让黄蓉确信这个大个子是知道内情的,自然不会放过郭靖,可郭靖太听师父话了,无论黄蓉怎么逼问,他都坚决不开口,逼得满脸通红了,又来了一句‘我不说’。
对着这样一个又憨又倔的人,黄蓉就算口齿再伶俐也如老鼠拉龟,无可奈何,反而把自己都气饱了。
旁边的曲韵倒是一直在偷笑,扭头看向陆冠英:“还有比你这个憨憨还木讷的,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而陆冠英此刻终于认清了部分状况,他偷偷问曲韵:“小师姑什么时候有个表哥,我怎么不知道?”
曲韵白了陆冠英一眼:“吃你的蛇羹吧,找个时间再告诉你,这个郭靖是木讷,我看你是木瓜。”
陆冠英连吃两碗蛇羹,特别是吃下了七八个蛇胆,终于发现真相了:“这个蛇胆果然效力极强,我现在浑身暖暖的,四肢筋骨在发热,有点痒,又很舒服。”
郭靖立刻转移话题:“菩斯曲蛇是天材地宝,世间难寻,我们后来虽然饲养了些,可他们长势缓慢,几年下来,新生的反而不如吃掉的多。
这些蛇胆都是百年菩斯曲蛇所产,极为珍贵,是师父特地留下给你们准备的,你们趁热吃,千万不要浪费。”
黄蓉在多番盘问始终难求答案后,也对这蛇羹产生了兴趣,终于发挥了口舌另外的功能,跟曲韵一起吃起了蛇羹,而郭靖也长出了一口气,擦去额头的汗水。
待三小吃完蛇羹,郭靖怕黄蓉继续盘问自己,当即想撤,却被黄蓉一把拉住。
“大侄子往哪儿跑,你师父不让你告诉我他来固山的目的,你可以不说,但是我也是你姑姑,我的话你也是要听的,我表哥他让你在这里除了等我们,还干什么?”
这点郭靖倒是可以说:“就是在这鸿运酒家说书,师父说他当年也是这个酒楼的说书人,既然我也来了,自然要继承师父的衣钵,只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要我说那些负心薄幸之人。”
“说书有什么意思,而且你说的那般生硬,一点都不好玩。
这样吧,既然你是我大侄子,初来固山,今天就让我带着你好好在固山转转,说不定还能碰到我那个可恶的表哥。”
“这不好吧,我今天要说的书还没讲完。”,郭靖有些犹豫,但内心却也隐隐想跟黄蓉在一起。
“我表哥为什么来固山,你不肯说,现在我要带你出去玩,你也不愿意,怎么,你是对当我大侄子不满吗?
行了,这么大的个子行事怎可如此犹豫不决,就这么定了,你要听姑姑的话,小韵,冠英,拉着我侄子一起。”
蛇羹吃完,瓜可没吃够,曲韵和陆冠英加上黄蓉,郭靖自己其实也有意,半推半就之下,终于被拉出了鸿运酒家。
固山不大,周围也没什么大山大河,可是海边风景与大漠风光迥然不同,郭靖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过程中黄蓉还是不断的套话,好在郭靖不是真的傻,始终没有把实话说出来,气得黄蓉恨不得咬他几口。
待夕阳渐隐,天色昏沉,郭靖才与三小分开,独自回到鸿运酒家,但这小子虽然有些狼狈,但嘴角的笑意总是难以掩藏,脑子里全是自己刚认的姑姑。
三小回到归云庄后,曲陆冯三人并未现身,冯默风去了码头看守,曲陆二人发散所有人手在固山周围搜寻武成玉的下落。
只可惜,武成玉若是想隐藏行迹,哪怕拉着阿苦在固山重游,曲陆二人的手下也难以发现任何端倪。
直到夜深人静,黄蓉一个人待在闺房内,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安睡,可她身上衣服都不曾脱下,始终在等待着。
夜晚的时间过得如此缓慢,黄蓉的眼皮都在打架了,直到三更天,已经昏昏欲睡,那难听到极致的唢呐声再次响起。
黄蓉先是一惊,立刻清醒过来,心头也十分激动,可是在唢呐声中,又渐渐变得茫然。
她如昨夜一样,缓缓起身,推开房门,在归云庄内独自行走,走了不知几步,又忽然停下,转身走向另外一个方向,恰恰避开即将路过的巡夜护卫。
还是昨夜那个小山,还是一样的篝火,待黄蓉走到只有三四丈距离时,唢呐声消失,她也立刻醒了过来。
今天晚上篝火旁可不止武成玉一人,阿苦也来了,两人笑吟吟的看着黄蓉,还是那亲切的目光。
阿苦招了招手:“蓉儿,快过来。”
黄蓉深吸一口气,已经心有防备,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到这里,她这个表哥的手段着实诡异莫测,可黄蓉心中始终确信,表哥不会害自己。
她快走几步,来到二人身侧,就被阿苦一把抓住,拉着坐下。
篝火之上是一口砂锅,里面不知道在炖着什么,并没有昨日烤肉的浓郁香气,反而是一股清香。
黄蓉刚想张嘴,却被阿苦拦住:“咱们家人啊,都馋,所以也都会做菜,你哥哥今晚给你准备了一个很奇怪的汤,我都没吃过,叫做猪肚包鸡。
不过这汤里放的药材可不简单,你白天吃了菩斯曲蛇胆,虽然功效卓越,却难免燥热,喝了这个汤,就可以中和蛇胆的药力,比单吃蛇胆更能滋润身体,绝对的好东西。”
黄蓉对阿苦甜甜一笑,但今晚的目的可不是来吃夜宵的,她的眼睛全在武成玉身上。
“你真的是我表哥,但为什么会说跟我父亲有仇怨,为什么我的师兄们听到你出现会如临大敌,当年在桃花岛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