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施孝真见到了刺史王佑南,王佑南年约五十岁,身材瘦小,看得出他的心理压力很大,见到施孝真便问道:“请问施将军,御史最后的意见是什么?”
施孝真把御史的弹劾书抄件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吧!”
王佑南捧着弹劾书,浑身发抖,低声喃喃道:“怎么能这样?他们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说会给我一个公平的交代,这就是他们的公平吗?”
“王使君认为御史的意见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我把所有的事实真相都告诉他们了,他们说会核对清楚,然后就走了,也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施孝真眉头忽然一皱,戚沛说,御史根本不相信王刺史的解释?可连王刺史自己都不知道结果,戚沛又怎么知道?
“你知道御史不相信你的解释吗?”
王佑南连忙摇头,“他们很认真记录了,只是说会去核实,根本没有告诉我核实的结果,要不然我在等什么?最后结果他们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想听听王刺史的解释?”
王佑南叹口气道:“这件事我被人陷害了,我根本就没法证实事实真相,难怪御史台不相信我,他们根本无法证实我说的真相。”
“那你说说事情真相?”
“事情真相是,一群豪门地主将三百二十名老奴隶扔出来,每个人都在五十岁以上,大部分人都丧失了劳动力,所以我下令取消他们申请平民的诉求,让主家继续照顾他们,给他们养老。”
“不是遣返?”
“不是,他们没有出庄园,是一名秀才代表他们来县衙提出申请,因为涉及好几个县,县衙就提交给了郡衙,我派人去查探,发现他们都是老人,他们都不愿意离开主家,是主家想把他们赶走。”
施孝真眉头紧锁,御史台记录中的查访奴隶可不是什么老人,而是年轻的奴隶,虽然只查访了十几人,但基本上都在二十岁左右。
没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王刺史说被人陷害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王佑南摇摇头道:“我派去查访的手下失踪了,他的查访记录不见了,甚至那些主家名册也没有了踪影,我说的老人证词完全没有了依据。”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陷害的?”
“就在前几天,那个查探手下向我请假回家一趟,然后就失踪了,他家人说,他根本没有回来过,我去翻档案,发现探访记录和名册都没有了,我想再补一份都做不到,我就知道我被人陷害了。”
施孝真听懂了,王刺史是因为发现奴隶都是老人才不准废奴,但事实上奴隶并不是老人。
这是一套阴阳手法,布了陷阱让王刺史踩进去,现在人证物证都没有了,他百口难辨。
现在只有找到那个负责组织的秀才,才能知道真相。
施孝真隐隐猜到,这个陷阱一定和郡丞戚沛有关。
这个案子其实和废奴令无关,只是有人利用废奴令来搞掉刺史王佑南,这一招很毒,如果王佑南无罪,那么就给天下立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天下地方官都可以借这个案子遣返奴隶回主家。
如果王佑南有罪,可实际上他又是冤枉的。
当然,这些都是刺史王佑南的一面之词,或许是真,也或许是假,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得拿到证据才能知晓。
施孝真点点头,“我现在需要证明你说的是真话,你难道一点自救的线索就没有?”
王佑南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施孝真,“这是昨天一早在我桌案上发现的,将军请过目。”
施孝真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秀才未死,就躲在魏郡。’
这个线索有和没有是一回事,魏郡这么大,让他们去哪里找?
不过秀才未死,说明这条路行得通。
既然留纸条者说秀才未死,说明此人看到了秀才。
走出郡衙,施孝真回头对手下道:“派人夜里盯住王刺史的官房,有人潜入便立刻抓住。”
施孝真回到客栈,主簿秦方迎上前道:“启禀都统,卑职上午去县衙询问,县令说这个案子因为跨县,他们不便审理,就直接推给了郡衙,从头到尾都是由郡衙审理,县衙完全不知情!”
停一下,秦方又道:“另外卑职也发现一件蹊跷之事!”
“什么蹊跷之事?”
秦方走进房间,把御史台的资料袋中的全部文书取出来,放在桌上摊开,他指着其中口供道:“这几份口供是定罪的关键,但口供上只有奴隶姓名,主家的信息都没有,还有主家的名册居然也没有,都统不觉得奇怪吗?御史台居然也没有主家的名册。”
施孝真点点头,“主家名册被他们拿掉了,郡衙那边也没有找到名册,看来这份名册有大问题啊!连御史台都要回避。”
这时,侍卫在院中禀报,“俞将军来了!”
“请他进来!”
俞飞鹏快步走进来,手着拿着一迭文书笑道:“这是我在内卫文书库中找到的,内卫文书库里有不少来历不明的资料,因为不是内卫权限,我们一般都束之高阁,有手下说我们内卫也曾收到一份有关奴隶案的无名文书,我们找了一夜,果然找到了。”
施孝真大喜,连忙接过文书袋,把里面的文书全部倒出来细找,片刻秦方惊喜道:“找到了!”
他抽出一份名册,正是主将和奴隶一一对照的名单。
施孝真连忙接过细看,这些主家的名字都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名人在其中,这有什么好隐瞒呢?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直觉,好像人数不对,他立刻进行清点,点了两遍都只有两百五十人,整整少了七十人。
“这份名册不全,应该是把关键的人物去掉了。”
查到现在,众人都隐隐猜到了,不管是刺史还是郡丞,都没有说实话,并不是刺史说的年迈奴隶,也不是郡丞说的奴隶不愿离开主家,根本原因是名册中有他们惹不起的人,包括御史台最后也是回避了真相,弹劾主官了事。
这时,秦方建议道:“不如我们按照这份名册去调查奴隶,先把这里面的两百五十名奴隶查清楚,看看能不能最后找到真正的线索。”
施孝真点点头,这不失为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施孝真又对俞飞鹏道:“刚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权力斗争的陷阱,很复杂,现在我发现这里面很可能并不复杂,也和权力斗争无关,就是一起单纯的奴隶事件,只是整个官场都在隐瞒名单,那个组织的秀才是关键,肯定有人认识他,你找底层文吏衙役调查,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秀才的身份和家人。”
“卑职这就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