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杰赤,花剌子模都城,王宫。
织金地毯铺满长廊,鎏金烛台燃着昂贵的安息香,空气中弥漫着香料与丝绸的馥郁气息。
秃儿罕太后斜倚在铺着貂皮的软榻上,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她虽年近五十,却依旧保养得宜,眼角的细纹被厚重的胭脂遮掩,一身钦察草原风格的鎏金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狼图腾。
她出身于钦察草原的游牧部族,那正是她出身部落的象征。
殿内,她最疼爱的侄子海尔汗垂手侍立,一身金色锦袍衬得他身形魁梧,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
“摩诃末还没从东征前线回来?”
秃儿罕太后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波斯猫的脊背,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倒是能耐,放着王都的事不管,非要去打喀喇汗国,以为打赢了就能夺回权力?”
海尔汗躬身笑道:“太后放心,朝中大小事务都在您的掌控中,那些钦察出身的将领官员,个个都听您的。”
“摩诃末就算打赢了,回来也不过是空有个苏丹名号罢了。”
秃儿罕太后嘴角微笑,淡淡点头说道:“我当初把钦察的子弟安插在军中朝中,就是为了防着他翅膀硬了。”
“他以为找些突厥、波斯的臣子就能跟我抗衡?简直可笑。”
正说着,一个穿着锦缎小袍的孩童被侍女牵了进来,约莫八九岁的模样,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懦,正是摩诃末的嫡子斡思剌黑。
他的母亲是钦察贵族之女,也是秃儿罕太后亲自挑选的儿媳。
斡思剌黑怯生生地走到软榻前,屈膝行礼:“祖母。”
秃儿罕太后眼中瞬间柔和了几分,抬手将他拉到身边,抚摸着斡思剌黑的头顶,声音放轻:“斡思剌黑,今日师傅教了你什么?”
斡思剌黑低着头,小声回道:“师傅说,要善待百姓,重视农桑…”
“错了。”
秃儿罕太后打断他,语气陡然严厉了些:“百姓是草,咱们是树,草要靠树遮荫,却不能让草碍了树的生长。”
“治国要靠什么?靠权力,靠军队,靠咱们钦察人的刀。”
她指了指一旁的海尔汗,继续说道:“你看你海尔汗叔叔,手握兵权,朝中谁不敬畏?”
“以后你要继承花剌子模,就得学他,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尤其是那些突厥、波斯血统的人,还有你那个庶出的哥哥扎兰丁…”
提到扎兰丁,秃儿罕太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中满是嫌恶:“他身上流着突厥人的脏血,根本不配当花剌子模的王子。”
“你记住,只有你,跟祖母一样流着钦察草原的血,才是花剌子模唯一的继承人。”
斡思剌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海尔汗在一旁附和:“太后说得对,小王子以后跟着您和我,保管能成为最英明的苏丹,让花剌子模永远掌握在咱们钦察人手里。”
秃儿罕太后满意地笑了,重新抱起斡思剌黑,随后吩咐说道:“斡思剌黑的师傅不适合教他了。”
海尔汗呵呵一笑:“明白的,太后,臣会为他寻找一个好去处。”
话音刚落,一名侍女匆匆走进殿内,屈膝行礼:“启禀太后,亚力瑟将军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汇报。”
“亚力瑟?”
秃儿罕太后眉头微挑。
亚力瑟是她的同族,和她一样出身钦察草原,掌握着玉龙杰赤大部分的驻军,是她最信任的心腹。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披铠甲、满脸急切的壮汉快步走进殿内。
他连铠甲都没来得及卸,刚进门就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颤抖:“太后,大事不好了,苏丹率领的五万大军…战败了。”
“你说什么?”
原本还漫不经心的秃儿罕太后猛地坐直身子,怀中的斡思剌黑被她的动作惊得瑟缩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亚力瑟,语气尖锐:“五万大军,就算喀喇汗国联手辽国人,也不可能打赢,是不是你谎报军情?”
一旁的海尔汗也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呵斥:“亚力瑟,你疯了?苏丹带着五万精锐,还有那么多钦察勇士,怎么会败?你是不是被敌人吓破胆了?”
亚力瑟连忙摇头,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不是喀喇汗国,也不是辽国人。”
“是北疆人,是从辽国北部来的北疆人。”
“他们南下攻破了虎思斡耳朵,又破了拔汗那的辽国王廷,连撒马尔罕都被他们占了,苏丹的大军在北疆人面前更是…”
“北疆人?”
秃儿罕太后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
“不就是曾经辽国六院司大王萧思摩的封地那些人吗?一群契丹人的奴仆,也配打赢我花剌子模的大军?”
在她的认知里,北疆人不过是边陲的小势力,连契丹人都不如,根本不值一提。
“是真的。”
亚力瑟急得满脸通红:“北疆人的骑兵比咱们钦察的战马还快,还有能炸碎人的铁炮,苏丹的大军根本挡不住,好多钦察出身的将领都战死了…”
听到“钦察将领战死”,秃儿罕太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她最在意的就是同族的力量,此刻心头的轻视渐渐被恐慌取代。
她连忙追问:“那摩诃末呢?我的儿子呢?他怎么样了?”
虽然母子间有权力之争,但摩诃末终究是她的亲儿子,是花剌子模名义上的苏丹。
亚力瑟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艰涩:“目前还不清楚…逃回来的士兵说,有人看到苏丹和扎兰丁王子一起冲阵,之后就没了踪影。”
“有的说他们战死了,有的说被北疆人俘虏了,还有的说他们趁乱逃出去了,还没找到确切消息。”
“扎兰丁。”
秃儿罕太后猛地拍向软榻扶手,眼中瞬间燃起怒火:“是那个突厥女人生的孽种?”
“他就是和谗言一起降生、跟搬弄是非做双胞胎的灾星。”
“一定是他给大军带来了厄运,才让咱们战败。”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她完全不愿相信是北疆人战力太强,反而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扎兰丁身上。
亚力瑟不敢接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双手奉上:“太后,这是北疆人的首领写给您的信。”
“是逃回来的士兵冒着性命危险带回来的,说是必须交给您。”
秃儿罕太后示意侍女接过羊皮纸展开。
纸上用波斯文写着,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狂傲,内容更是字字诛心。
“本王乃秦国之王,众汗之汗,天命之主,世间唯一的真神李骁。”
“生于冰寒荒野,成长在草原牛马之间。”
“西征以来,攻破虎思斡耳朵、拿下撒马尔罕,覆灭你花剌子模五万大军,如今已陈兵边境,对你国的土地与女人,本王十分渴望拥有。
“弱肉强食,强者本就该占有世间最肥沃的土地、最广阔的疆域、最美丽的女人,这是你们的真主亲口告诉本王的道理。”
“他已将花剌子模的土地与女人,尽数赠予本王,此次前来,不过是取回本就属于大秦的东西。”
“听说前些年你丈夫亡故,巧了,我大秦也有众多年长勇士失了妻子,独自度日。”
“想来他们定会乐意迎娶秃儿罕太后为妻,若你与我大秦勇士情投意合,本王还会亲自为你们证婚,何等荣耀?”
“本王手下有三十万能拉弓射箭的士兵,统领着大秦十万顶帐篷,这等力量,足以让天地震颤。”
“若你答应,下嫁我大秦勇士,让花剌子模称臣,献上牛羊、奴隶、金银与美人,将皇室女子尽数送出,为我秦国勇士生儿育女,本王尚可饶恕你等之前的冒犯。”
“否则,我大秦三十万铁骑必踏破花剌子模,踏平玉龙杰赤,让你钦察一族断子绝孙,让花剌子模从此从世间除名。”
侍女念到一半时,秃儿罕太后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脸色从铁青渐渐涨成紫红。
等听完最后一句,她猛地夺过羊皮纸,恨恨的踩在地上。
“放肆,狂妄。”
秃儿罕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住尾巴的狼:“一个从冰寒荒野里爬出来的野种,也敢自称‘众汗之汗’?”
“也敢觊觎本乌姆?还敢提我丈夫,我要扒了那贼子的皮,抽了他的筋,让他知道得罪我秃儿罕、得罪花剌子模的下场。”
“亚力瑟。”
她转头看向跪地的将领,声音因暴怒而嘶哑:“传我命令,即刻召集玉龙杰赤所有驻军。”
“再传令城外所有钦察部落和波斯贵族,带齐战马与弯刀,十日之内集结完毕。”
“本乌姆要亲自坐镇,让那些北疆蛮子看看,我花剌子模的钦察勇士,不是好欺负的。”
海尔汗在一旁也气得满脸通红,握拳怒吼:“太后英明,咱们要让北疆人知道,冒犯花剌子模的代价,是他们用鲜血都偿还不起的。”
斡思剌黑被眼前的阵仗吓得哭得更凶,秃儿罕太后却丝毫没理会,眼中只有被羞辱后的疯狂与杀意。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权力、自己的同族,毁在一群她看不起的北疆人手里。
半个月后,玉龙杰赤城外的土路上,一群败兵踉跄奔来。
马上的人衣衫褴褛,满脸尘土,正是摩诃末与扎兰丁父子。
曾经意气风发的苏丹,如今连王冠都没了踪影,扎兰丁的手臂还缠着染血的布条,显然是一路逃回来的。
王宫大殿内,檀香袅袅,大臣们身着锦袍,按班次站立。
见摩诃末父子走进来,大臣们纷纷躬身行礼,声音却带着几分敷衍:“世界的至尊,摩诃末苏丹万岁。”
他们的目光扫过摩诃末狼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却没人敢表露出来。
毕竟,秃儿罕太后还没发话。
摩诃末强撑着伤痛,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上首端坐的秃儿罕太后单膝跪地,右手抚胸,恭敬说道。
“向一切美德和真理的化身,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秃儿罕太后致敬。”
“儿臣…回来了。”
秃儿罕太后斜倚在铺着貂皮的王座上,怀中抱着雪白的波斯猫,眼神冷冷地扫过他:“还知道回来?五万大军全折在东方,你倒还有脸回来见我?”
说罢,她根本不给摩诃末开口的机会,转头对身旁的亲兵下令:“苏丹有伤在身,即日起就在王宫内养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宫殿半步。”
“母亲。”
摩诃末猛地抬头,急切地说道:“您不能软禁我,北疆人的威胁远没解除。”
“我与他们正面交战过,他们的骑兵比钦察勇士还快,铁炮能炸碎城墙,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不是儿臣无能,是他们实在太凶悍。”
“玉龙杰赤需要我,需要知道如何抵御他们的人。”
“凶悍?”
秃儿罕太后嗤笑一声,抬手让波斯猫跳到膝头:“我看是你被吓破了胆,北疆人哪有传的那么玄乎?”
“分明是扎兰丁这个突厥孽种带了晦气,再加上你带去的都是波斯、突厥的乌合之众,才会一败涂地。”
她的目光陡然转向站在摩诃末身后的扎兰丁,语气越发刻薄:“你看看他,跟着你出征,没半点用处,倒把晦气带了回来。”
“若不是他,五万大军怎会覆灭?”
扎兰丁脸色惨白,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知道,在这位祖母眼中,自己的突厥血统永远是原罪,任何辩解都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斥责,只能默默低下头,承受着殿内大臣们异样的目光。
摩诃末还想再劝,秃儿罕太后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转头看向殿中的大臣们,声音陡然提高:“你们说,此次战败,是不是扎兰丁的过错?”
“是,太后英明。”
大臣们齐刷刷躬身应和,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如今朝政早已被秃儿罕太后彻底掌控,钦察出身的官员占据了所有要职,谁也不愿为了一个“突厥血统的王子”得罪太后。
秃儿罕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那个突厥女人生的儿子,用他的行为证明了,低贱的血统不配做花剌子模的王储。”
然后,目光落在站在旁边的斡思剌黑身上,强势说道:“只有钦察王妃生的斡思剌黑,才配当花剌子模的继承人。”
斡思剌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祖母严肃的脸庞,小声问道:“祖母…我也要像父亲一样,去打仗吗?”
“不。”
秃儿罕太后笑着摇头,眼中却闪着野心的光芒:“你还太小,你要做世界征服者的继承人,要让花剌子模永远掌握在钦察人的手里。”
她说着,转头看向大臣们:“你们说,沃斯拉黑是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太后英明,沃斯拉黑王子是天命所归。”
大臣们再次附和,声音比之前更响亮。
秃儿罕太后这才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摩诃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记住,只有钦察的诸汗,才能够帮你征服东方的异教徒。”
“北疆人不足为惧,我已经传信给北方钦察草原的部族,让他们派骑兵南下。”
“等他们到了,再加上咱们新征召的十万大军,定能让北疆人有来无回。”
她挥了挥手,像打发乞丐一样:“好了,你伤重,回去休息吧。王宫的事,不用你操心。”
摩诃末看着殿内一片附和的景象,看着母亲眼中的傲慢与大臣们的趋炎附势,心中满是绝望。
接下来的日子,秃儿罕太后彻底掌控了花剌子模的军政大权。
她以“抵御北疆蛮子”为名,在全国范围内疯狂征兵,钦察部落的青壮被尽数征召,波斯、突厥部落的男丁也被强拉入伍。
花剌子模本就是中亚大国,虽未达鼎盛,却也有数百万人口,短短一个月,就集结起十万大军。
而随着冬天到来,撒马尔罕的秦军果然没了动静,钦察贵族们越发自信,认为北疆人不过是虚张声势。
秃儿罕太后甚至还打算主动向秦国宣战,向撒马尔罕发起进攻。
时间转眼到了春天,河中地区的冰雪消融,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这春日的宁静,却即将被战火打破。
布哈拉城内,尽管受战争的影响,繁华已经大不如从前。
这座仅次于撒马尔罕的商业重镇,位于撒马尔罕西方五百里左右。
原本乃是西喀喇汗国的地盘,前几年被花剌子模强行占领。
如今已经是大军云集,成为了对抗秦国的前沿阵地。
此刻,城守府内,海尔汗正与亚力瑟对坐饮酒。
“亚力瑟,你说那北疆蛮子,真敢来犯?”
海尔汗端着酒杯,语气中满是不屑:“冬天躲在撒马尔罕不敢动,如今开春了,怕是更不敢来了。”
亚力瑟放下酒杯,皱眉道:“太后虽主张进攻,但秦军毕竟灭了契丹王廷、败了苏丹,咱们还是得小心。”
“布哈拉驻军十万,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小心什么?”
海尔汗嗤笑,“咱们十万大军,由钦察勇士带领,还有你我做统帅,秦军若是来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急匆匆冲进府内::“大人,不好了,城外…城外出现大量秦军。”
海尔汗与亚力瑟快步登上城墙。
当他们看到城外的景象时,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金色的日月战旗如潮水般涌来,一面面战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耀眼的金色刺得人睁不开眼。
战旗之下,是密密麻麻的黄甲骑兵,骑兵队列严整如铁,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震得城墙都在微微颤抖。
骑兵们手持长枪,弯刀,背负长弓,一眼望不到尽头,宛若一片黄色的海洋,朝着布哈拉城缓缓压来。
那浩瀚的气势,那震撼的阵仗,让城墙上的花剌子模士兵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慌什么。”
海尔汗大声喝道,没有经历过秦国的毒打,反而跃跃欲试。
想要打败秦军,风头盖过摩诃末。
猛地拔出弯刀,刀刃指向城外的秦军,声音洪亮地喊道:“不过是些从北疆来的野蛮人。”
“咱们布哈拉有十万勇士驻守,城墙高厚,粮草充足,还怕他们不成?”
“这一次,就让这些北疆蛮子有来无回,让他们知道花剌子模的厉害。”
他刻意挺起胸膛,努力掩饰着心底的一丝不安,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士兵:“谁要是敢临阵退缩,休怪我海尔汗的弯刀不认人。”
“打败秦军,活捉秦国之王李骁,乌姆自有重赏。”
士兵们被他的气势震慑,慌乱的情绪稍稍平复,纷纷举起兵器附和:“守住布哈拉,让北疆蛮子有来无回。”
而此时的秦军阵中,一名探骑正策马奔向中军大帐,向李骁汇报:“启禀大王。”
“又找到十三处水源被人投毒,水中漂浮着死畜尸体。”
“知道了。”
李骁坐在马背上,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
“传本王令,让探骑队扩大侦查范围,标记所有可用水源与被污染水源,再派一队人去周边村落寻找替代水源。”
“另外,把俘虏带过来,让他们先试喝标记的‘可用水源’。”
这种生化手段,秦军早已司空见惯。
自西征以来,不只是花剌子模士兵,此前的契丹士兵也使用过这种投毒伎俩,试图断绝秦军水源。
可李骁早有防备,建立了一套完备的应对体系。
探骑先行侦查水源,战俘试毒排除风险,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士兵们还习惯性携带低度马奶酒、羊奶作为补充,既能解渴,又能杀菌。
“另外,让后勤队寻找生石灰,在军营周边与水源附近撒播消毒,严格按照内务条例执行,不许任何人喝生水。”
李骁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花剌子模人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拖垮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遵令。”